显然,李
绩是刚醒,容卿进来之前,他们也不知道张泽诊断的结果,此时这才是大家更应该关心的事,李绩平时看起来健健康康的,突然呕血绝不是小事,他才刚登基,朝局未稳,国家未平,众臣都是真的关心。
张泽终于开口:“臣观陛下印堂青黑,脉象齐乱,掌心遍布血点,且心肺似乎有损,才有咳血之症,臣多年行医,见此症状却极少,有些事臣也拿不准,但陛下的情况,与任何急病都对不上,所以臣猜测,陛下或许是……中毒。”
“中毒?”
他的话一出,众人纷纷震惊,皆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张泽。
李绩既然身为皇帝,就是宫里最尊贵的人,日常起居用食都有人以身试毒,这种情况下还中毒了,那下毒之人得有多隐秘?
可张泽是太医署最有资历的太医,他说完,有大臣看向别的太医,那些人互相看了看,也纷纷低头附和道。
“微臣也和张院使看法相同。”
“臣也一样。”
“臣也是……”
几个太医都这样站出来说话后,大臣们都有些相信了。
可是中毒却是大家最不愿看到的状况。
宫中有歹人日夜觊觎陛下性命,这让他们怎能心安?李绩生死是攸关大盛朝局的大事,下毒之人到底是何居心,是因为个人仇怨还是有更深的谋划都不得而知,而他们总要往最严重的后果去想。
床上的李绩沉着脸,气息虽弱,气势却很足:“知道是什么毒吗?”
张泽迟疑道:“这个……臣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是什么毒,无法下定论,陛下可否将近来入口,触碰过的东西一一说来,还有去过哪,以及身体是否有不适,何时感觉到不适……”张泽要确认的东西很多,他一边说着,王椽一边记下,忽然,张泽又看向他:“还有王公公,近来可有不适?”
如果李绩中毒,最有可能跟着一起中毒的就是王椽。
王椽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呢?”
容卿看过去,也摇了摇头。
张泽沉思,如果是这样的话,范围则可以缩小许多。
“陛下的身体怎么样?”在大家都在猜测李绩因何中毒,下毒之人是谁之时,容卿却是问出了一个此时最最重要却又被众人忽略的
问题。
大臣们纷纷看向张泽。
“臣还要继续观察观察,现下观陛下状态,应当中毒还不是很深,给臣一点儿时间,臣会尽快查出陛下所中何毒。”
张泽说了半天,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样,所有事都是无法保证全是猜测,可是他们心里也清楚张泽代表了太医署最高医术造诣,他无法断定的事,别人也无法断定,这么短时间就让他说个所以然出来,也是强人所难。何况事关陛下龙体,他总不能说谎骗人,后续治疗上有任何差池,都是要掉脑袋的。
这时,站在最前面一个蓄着灰白胡须的人忽然说话了:“陛下在层层严密保护之下依然中毒,绝非小事,一定要早日抓到幕后真凶才是,拖一天则陛下多处于危险中一天。”
容卿这才抬头看过去,说话的人躬身垂首,人已老迈,端着的手臂却没有丝毫颤抖,她认得他。
楚皇后还活着时,容卿曾跟随她回楚家劝那些不肯臣服沈和光的人妥协保命,当时,一个陇西最德高望重的大儒之女,一个保家卫国的武将世家之后,一齐去劝人认贼为主,背后不知被诟病成什么样。
眼前这人,则是楚家家主,也是楚皇后的父亲,当朝太傅楚克廉。
他虽躬着身,脊背也硬气,似乎不会为任何事而折腰,容卿当年看他时也是如此,至于楚皇后是如何说服了她,她也不得而知,只是可以稍微猜测一二……
李绩却忽然咳嗽起来,这一声起,大有停不下来之势,容卿伸手顺他后背,李绩似乎有些怔忪,身子毫无预兆地僵了僵,咳嗽平复下来,他抬头看了看下面站着的人。
“这件事就交给刑部去办,”他似乎不愿说太多话,“刑部无法时常出入宫苑,调查只事,萧文风,你去办。”
“是!”
“臣遵旨。”
刑部尚书并不在这,回答的是萧文风和楚克廉。
李绩又看了看旁边一直沉默不言的陆十宴,沉声道:“此时全程由陆爱卿督办,可有异议?”
后半句话像是对所有人说的,所以大家都齐声应和,反倒是陆十宴自己慢了半拍,他掌管吏部,着实跟这种事搭不上边,怎么也应该是刑部或者大理寺的长官督办,但朝中也经
常会有一些棘手的事情被皇帝交给信任的大臣,出现的“越权”“提拔”之事也常有。
陆十宴下意识觉得这是李绩宠信他的表现,压根猜不到别处去。
于是他答:“臣领旨。”
李绩似乎有些精神不济了,他向后靠了靠,冲他们摆摆手:“都退下吧。”
吩咐的差不多,加上李绩也醒了,大臣们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悄悄退下,那些太医也纷纷走了出去,只有张泽磨磨蹭蹭。
人都出去后,李绩才重新睁开眼,这次目光重回幽深,没了恍惚之色,他偏头看了看还没磨蹭出去的张泽:“你就积极配合刑部和金翎卫的调查吧,尽快找出毒物。”
“快……要多快?”张泽小声问了一遍。
“看陆十宴。”
只有四个字,张泽却像听懂了一样,他垂首领命,然后也退了下去,殿内一片寂静,转眼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王椽自是那个最有眼色的,早不知什么时候就去前殿候着了。
李绩向下躺了躺,视线刚好能看到容卿的脸,她进来后没有说什么话,大多时候都是侧耳倾听,神色也淡淡的,看不出胸中心绪,飘渺地像一层雾。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不过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李绩看了她半晌,从心中郁结到逐渐释怀,那紧锁的眉头也松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