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行?”贵妃轻笑:“一般皇子伴读选年龄比皇子稍大些的,是因为这样心智更成熟,能更好的伺候小阿哥。或者年龄相当,能有更多共同语言,比如十阿哥和虎头。”
“虎威又不是一般小子,当然不用遵循这个规矩了。你只说愿意来无逸斋,每日里与禛儿为伴么?若同意,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本宫。”
这一问,把淑宁的白毛汗都吓出来了。
只赶紧快走几步,福身一礼。
甭管这位主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都先挡住再说:“臣妇一等公阿灵阿之妻乌雅氏见过皇贵妃娘娘,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谢过皇贵妃娘娘瞧得起犬子,哪怕他再大个三五岁,臣妇便也厚着脸皮替他应了。可现在……四阿哥再过三五年便可指婚成家,而犬子再过三五年也只堪堪够启蒙读书的年纪。陪玩都嫌小,当什么伴读呢?”
是啊是啊。
深深知道皇子伴读到底有多苦的胤禛点头如捣蒜:“公福晋所言极是,法士尚阿实在太小了。儿子若跟皇阿玛一般年纪娶妻成婚,他给儿子的儿子当伴读倒还差不多。”
唔,康熙四年,十二岁的今上就迎娶了元后。
康熙六年,庶妃马佳氏诞下皇长子承瑞。而今,康熙二十八年,康熙十七年生人的胤禛倒也虚十二岁了呢!
皇贵妃眸光微闪,疯狂心动。
为给小表弟解围的胤禛无知无觉间,给自己挖了一个惊天巨坑。
淑宁见状赶紧要开口尝试劝几句,好歹给大外甥争取一下。别让他再像梦里似的,小小年纪就稀里糊涂成婚。
夫妻俩冷面对严肃,一个比一个规矩的,真·相敬如宾过一生。
可惜还没等她开口,皇贵妃娘娘就先用帕子捂了嘴。万分秀气的打了个哈欠,言说自己倦了。
臣妇淑宁无奈,只能带着自家胖儿子乖乖蹲身行礼。
眼看着大外甥亦步亦趋地扶着皇贵妃,一脸孺慕。养母子两个亲切交谈之间,气氛说不出来的和谐。
淑宁垂眸,遮住满眼唏嘘,有点想要改变却无力改变的哀伤。
果然不出几日,就有消息传来。说皇贵妃自感身子不虞,唯恐不能久长。只放不下皇上跟四阿哥,遂欲让娘家再送个庶妹进宫。
代为伺候皇上,照顾四阿哥。
皇上起初不许,但不防皇贵妃几度恳求。于是,小佟佳氏便被一顶小轿送进了宫,住进了承乾宫侧殿。
到底也是皇上表妹呢,便未行册封之礼,但也享受妃位待遇。
只是这位容貌平平,性情也温柔无甚特色。远逊于其姐,以至于皇上频繁往来承乾宫探望皇贵妃,却从未在偏殿停留哪怕半个时辰。
四阿哥对她也是礼貌却生疏。
传言小佟佳氏曾试图拉近关系,以四阿哥姨母自居。结果却被慌乱拒绝,言说不管什么身份,但凡进了这后宫就是皇阿玛的宫妃。
就得跟即将成年的皇子保持距离。
让小佟佳氏窘迫到珠泪涟涟,却说不出胤禛半个不字来。
皇贵妃无奈地看着自家倔强的儿子:“你啊你,怎么就那么不知道个变通呢?额娘之所以让她进宫,无非就是几个妹子里头数她性子最软,最温柔。”
“想着万一……我儿也好有个照应嘛。”
胤禛哭着跪下:“皇额娘,儿子不要,不要旁人代为照顾。只要您好好的,福寿绵长。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待到皇阿玛百年,新皇即位,就接您出宫去,当儿子府上的宝塔尖儿。儿子与福晋多生几个嫡子,让您含饴弄孙。”
“儿子有闲暇时,就亲自下厨给您做燕皮馄饨,九珍九藏。带您去塞外草原,是最正宗的烤全羊,挖坑和泥烤叫花鸡……”
“那么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咱们娘俩还没做,您怎么忍心撇下儿子啊皇额娘?您好好的,儿子去求皇阿玛为您张榜求医,再去求姨母,请她入宫,也给您做一些日子的菜好不好?”
为了最大程度上激发她的求生意志,胤禛简直想便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法子。
听得皇贵妃眉眼含笑,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
若是能活,哪个又想死呢?
可是……
怪她早年太执着,一叶障目,不见所拥有的泰山。而今再想珍惜,破败的身子已不允许。
庶妹与养子处不融洽,年龄上也确实差距太小,不适合谈什么抚育。
所以她走后,胤禛还是要回永和宫么?
皇贵妃内心排斥之余,也担心德妃一心顾念幼子,把她的禛儿养成十四的打手。
别说她心思邪恶,是皇家原就诸多龌龊。
而德妃心中但凡有一点顾及禛儿,又怎么会让十四被取名胤祯。
同音不同字,分明就是在恶心她!
人心若是偏的,那么看什么便都是偏的。皇贵妃对德妃心存偏见,自然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什么帽子都是她的。
疑罪从有。
可事实上,皇子如何命名,又何曾容得了妃子置喙?
都是钦天监选好了与小阿哥八字时柱相宜的吉祥字眼,呈上来让皇上御览。
皇上随手一勾之间,定下名字罢了。得知十四名字的时候,德妃又何尝不是一咯噔?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全无她反驳余地罢了。
这其中纠葛淑宁无从得知,只秉持跟皇贵妃‘情如姐妹’的人设。
往承乾宫多请了几次安,颇送了些个养身的药膳方子。
很宽慰了胤禛几回。
但不管皇贵妃与德妃之间到底有多少龃龉,对胤禛却一直堪称慈母。尤其她亲生的皇八女早夭,彻底伤了身子后。皇贵妃更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胤禛身上,德妃又一心教养幼子。
此消彼长之下,胤禛自然更心念养母。如今慈母身体每况愈下,随时可能……
又岂是言语可劝?
外表清冷,实际熟悉人面前小话痨属性的四阿哥一天比一天沉默,身材都迅速消瘦起来。每日里下了课就往承乾宫跑,早起也早早过去问安。伺候汤药粥水,从无半点懈怠。
还常常亲自下厨,盼着皇贵妃能多用个一口半口。
在他这百般孝顺下,皇贵妃还真精神了点。然后六月里,皇贵妃便频繁准备花宴。很是邀请了些个家中九、十岁上下嫡女的满洲重臣福晋。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病中心情烦闷,就喜欢跟这些花一样的格格们一道相处。
可谁又瞧不出来,她是想给四阿哥找个相宜的福晋呢?
并且很快,她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身上。几度邀她入宫陪伴,让四阿哥偶遇她。
胤禛虚十二岁,乌拉那拉氏比他还小了三岁。
能看出个什么呢?
只胤禛忧心养母身体,不忍她才好点又为自己百般筹谋。
万般感动之下,不愿对她有丝毫拂逆罢了。
横竖都是盲婚哑嫁,这乌拉那拉氏最起码规矩娴熟,不是个矫情多事的。于是,一句全凭皇额娘做主,胤禛就越过三哥,率先有了内定的嫡福晋。
据说若非过于仓促,被皇上给拒了。皇贵妃都有意让四阿哥在月内成婚,接着便学大阿哥分府别居。
气得德妃一把撕毁了手中绣帕,很是爆了几句粗口。
还是淑宁好歹劝着,才没让她干出点怒火攻心下的糊涂事儿来。只在心上插把名为忍字的利刃,忍啊忍,忍到了七月里,皇贵妃病笃,皇上欲册封其为中宫皇后,以做冲喜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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