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绛雪说不出什么,痛之外视野也跟着摇晃。陆巧扛着他大步踏出门,转眼就到了殿外。
陆巧:“又不吭声了?”
康绛雪不舒服,只能靠自己尽量放松腹部的肌肉才能得以喘息,他的余光看到陆巧行过之处,周围的人似拦未拦,十分忌讳,他忍不住道:“你不该帮杨惑攻城。”
陆巧想来没想到小皇帝会说这个,也不想听小皇帝说这个,冷笑以对。
康绛雪再次道:“杨惑心思太重,你斗不过他的。”
陆巧顿了下,好几秒后开口:“杨荧,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谁都比不上?”
康绛雪顿时失语,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可细想之下,这些只言片语在陆巧听来竟真的只有这种诛心之意。小皇帝只能沉默,这分秒之中,陆巧带着他到了门口,康绛雪不敢想象陆巧要将他带去哪里,做些什么。
便是这时,周遭那些侍卫忽然统一涌了上来,挡住了陆巧的路。
陆巧瞬间暴怒,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挡我的路?!”
侍卫们严阵以待,虽遭到叱骂,但并没有就此让开。
很快,陆巧感知到了什么,皱眉看过去,层叠的侍卫慢慢散去,露出杨惑的身影。
这个杂种……陆巧心中冷然一片,所有的怒火和恨意都在脑中叫嚣,急切地想要找到出口。
他自开始攻城之后一刻未歇,刚回来就听闻小皇帝被杨惑带走,好不容易找到小皇帝,还没跟杨惑算账,杨惑竟又惹到他头上。
陆巧道:“我没找你,你还敢拦我?”
杨惑脸上只有淡漠和冷静,面对陆巧浓浓的憎恶和反感,他言简意赅:“把人留这里,陆侯随时可以回府休息。”
陆巧怒极反笑:“把人留给你?凭什么?”
杨惑道:“他对我还有用。”
陆巧:“我管你有用没用,他在哪里由我来定,你有什么资格……”
话音未落,杨惑已是不想再听下去,他很突然地问陆巧道:“朝中官员的家眷都在我手里,陆侯爷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巧微顿。
杨惑便又慢慢道:“这两日陆侯爷处事劳累,可有派人去确认陆老侯爷和侯夫人如今在何处?”
陆巧瞬间息声,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震怒和仇恨:“你竟敢——”
杨惑道:“我为何不敢?”
一阵沉默,空气被拉扯得似乎能叫人窒息一般。康绛雪在陆巧的肩头,感觉到陆巧的身体就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差一点点就要爆发。
然而陆巧最后却是忍住了,他在很短的时间里重新稳住思绪,道:“你以为没了我,永州的军队就能听你的?”
杨惑摇头,应道:“自是不敢想得这么简单,所以烦请陆侯爷交出兵符,近日先回府谢客几日。”
这便是皇宫刚刚被破,杨惑就缴了陆巧的兵权,前后只有一日,形势就这么轻易地变化翻转了。
陆巧问:“我爹娘在哪里?”
杨惑不答,只道:“把人放下。”
阴郁的神情在陆巧脸上出现又消失,几秒的沉默中,陆巧的人、杨惑的人,双方都在无声中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最终,小皇帝的腹部一松,人被陆巧放了下来,落地的瞬间,有人自身后拉了他一把,拽住他迅速脱离了陆巧的控制范围。
陆巧的视线扫过来,目光中含着无尽的恨意。
但时间很短,杨惑便将那视线引到自己身上,冷声赶人道:“请。”
陆巧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杨惑,你个杂种,你早晚会死在我手上。”
杨惑顿了顿,本已经侧身让路的动作忽然止住,他的目光落在陆巧的脸上,神情间露出一种很奇妙的审视感。
少顷,杨惑道:“陆侯爷,你从以前开始好像就特别讨厌本王。”
陆巧不接话,杨惑毫不在意,继续道:“其实我也是,从以前开始,本王就特别讨厌你,盛灵玉或许只是个无趣之人,而你……你就是一条疯狗。”
“你觉得疯狗应该怎么处置才好?我觉得,只适合被打死了事。”
陆巧像是即将破口大骂,但在他开口之前,杨惑话音一转,道:“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便不叫陆侯爷脱鞋再走了。”
陆巧的腿曾经被盛灵玉打断落了旧疾,脱下鞋子走路的话会一瘸一拐,杨惑如此言说,是针对陆巧平日里最痛恨最难忍的事进行的一种侮辱。
陆巧双眸赤红,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看着都更加可怕。
一直到陆巧真的带人离去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康绛雪才敢相信,脾性暴烈如陆巧,竟真的忍受住了这份羞辱和挑衅。
陆巧走了,杨惑尚未离去。
他好似在验证之前“小皇帝只有他了”“小皇帝只能受他庇护”这番言论,观察了好一阵康绛雪的神情。
见小皇帝望着陆巧的背影发呆,杨惑问道:“难不成陛下觉得我过分了?”
康绛雪和他对视,却是摇头:“我反倒是觉得,你大概没有我想的那么胜券在握。”
杨惑忽然沉默。
小皇帝道:“如果你真的有足够的把握,现在就杀了陆巧不是更好?”
杨惑没有应声,不多时,他哂笑一声,扭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