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而眼下,栖息在梢头的鸟雀不断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开,翎羽飘落的地方,一架简陋的马车咯吱碾了过去。
这一行车马中,带头的是个四十余岁的壮年男子,他脸上原满长了络腮胡,为了装商贾,特地给修剪成了山羊须。
为此他内心不痛快了许久,至今还有点想不开。
突然,车子剧烈地上下抖动了一番,像是轧到了地面凸起的碎石。
“大哥,咱们干嘛非得走夜路啊,天色也太黑了。”车夫拽着缰绳叫苦不迭。
为首的男子回头骂道:“蠢材,大白天的驾车往山里跑,你是当自己不够惹眼,怕守城卫看不见吗?”
后者给他劈头盖脸训了一顿,顿时就不敢再吭声。
和观亭月的猜测有些出入,他们这帮人其实是从云南而来并非广西,大奕还没灭亡时,曾在嘉定道做护军,是实打实的老兵油子。
等到前朝庚子年间,义军突围城下,知州连夜爬城墙跑了,护城兵们自然也不甘落后,逃的逃,躲的躲。
这带头的男人做过都尉,便有一些追随者跟着他一路去更南边讨生活。
新王朝初初建立,各行当百废待兴,因为混饭吃的日子过久了,他们这帮人自然不习惯再下地劳作,断断续续又凑钱做过些小本生意,结果全都赔了个底掉。
眼见着就要揭不开锅,那带头大哥忽然想起早些年在嘉定那会儿,听说的麒麟军守皇家大墓的事情。
数百年历史的王陵陪葬价值连城,随手捡个一两件下半辈子都不必愁吃穿了。
彼时财迷心窍,热血一上来,便领着小弟们准备去碰碰运气。
横竖是前朝高阳室的墓,盗了就盗了,官府多半也不会拿他们如何。
于是说干就干,又是置办铁锹,又是准备火/药,半个月风雨兼程。
谁知刚摸进山就碰了壁,沿途一地机关陷坑,且越往深处越险恶,还有不少猛兽虎视眈眈。
当天探路,就折了一个兄弟在里面。
幸而王陵最终是寻到了,不过这汉白玉砌成的宝顶虽气派,却没叫他们找得地宫的入口。不仅如此,附近随处可见火油炸过的黑迹,满地残垣断壁。
明显来找宝物的人不止一二。
也明显都是空手而归。
这情况说好也好,说糟糕也糟糕。
好的是,地宫中的陪葬应该大部分尚在;糟糕的是,他们并不知道怎样下墓去取。
花不完的财富近在咫尺,却无计可施。带头大哥绕着陵墓转悠了一圈,觉得又晦气又火大,只能掉头折返。
他先命人草草地把尸体随地埋了,继而便到处探问从前守陵人的下落,想另辟蹊径。
说来,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偏生观长河此时正在嘉定城里混得风生水起,他平日又爱露脸,折腾些“折扣”“买三送一”之类的玩意儿,想碰不到都难。
那日亦不例外,他搭了个大戏台,十分高调地在给商行新开张的一家书馆卖吆喝。
这群兵痞甫一路过,带头大哥一眼就将他给认了出来。
在他看来,麒麟军曾驻守陵墓,观长河如今又富得流油,做生意只赚不赔,想必是进地宫里捞了什么好处作为本钱。
否则,凭他观家当年下场,明明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怎的短短几年便翻身飞黄腾达了。
其中肯定有鬼!
这世间之人多是如此,但凡发现自己做不到的事为旁人所轻易达成,便总认为对方必然是剑走偏锋,而从不敢承认是自身的无能。
几人不动声色地尾随观长河,借着茶社探听到他行将与四名徽商谈生意的消息,带头大哥立刻计上心来。
之后便是安排人在官道来往必经处蹲守,杀人劫货取而代之,再乘隙和他虚与委蛇取得信任,趁观长河独自外出的机会,设下酒馆的局请他入瓮。
这般种种倒同观亭月的推测大差不离。
“大哥!”离陵墓的位置逐渐近了,旁侧一个小弟驱马靠过来,“老三跑去看那小狼崽子,到现在还没个影儿,您说会不会……”
“什么会不会!”他嘴里没好气,开口便冷冷道,“那狼崽子挨了咱们一顿教训,有半条命都是造化,难不成还能吃了他?”
小弟闻言只能一迭声地说是,陪着小心,“可就怕是官府的人追来了……”
带头大哥沉默地纵马疾行,片刻过后他忽一扭头,用眼神点兵:“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回去看看。”
乍然被安排到的小卒们各自虎躯一震,面有菜色地磕巴:“啊这……大哥,人多势众好壮胆,就咱们几人去,恐怕……”
“是啊是啊。”另一人跟着帮腔,“不如大家一块儿找老三,也稳妥些。”
“废什么话。”带头大哥骂道,“平时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事到临头一个个胆儿小得跟耗子一样!”
“便是官府的人又如何?”他阴恻恻地一笑,“月黑风高,在山中做了他们,怕是也没人知道。”
一时间,冷飒的秋风平地席卷,吹得方圆十里鬼哭狼嚎。
他们一行数骑骏马膘肥体壮,马背上皆挂了个沉甸甸的布袋,带头大哥取下自己的丢给小弟,“你俩也跟着去。无论用什么法子,今晚我都得下墓。”
言罢他看了一眼身后摇摇晃晃的平头车。
窗外帘幔轻扬,座中锦衣华服的青年人睡得正踏实。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