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景焕大步走进灵堂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白色,却比深渊还要具有压迫感,让人的心跳都要暂停。
因为吊唁已经过了,灵堂显得更加寂静,大约是在里头放了冰盆的缘故,一走进来就感受到一阵阴凉冰冷。
灵堂内放着一个铁盆,里头还有未曾燃尽的黄纸,想必在他进门之前不久还有人跪在这里。
进门正前方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供果供菜,中间放着一块黑木灵牌,上头写着:先考赵公讳德海之莲位。
赵景焕的双眼发酸,扑通一声跪倒在灵位之前。
“爹,我回来了!”
但无论他如何的撕心裂肺,那个会跳起来打他,会骂他,会殷殷叮嘱的人,却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赵景焕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之后却往灵位之后的后堂走去,那里摆放着赵德海的棺木。
几大盆的冰也不如此刻心冷,赵景焕伸手按在了棺木上。
仆人连忙喊道:“大少爷,老爷已经走了一月,天热,此时恐怕不宜再开馆。”
赵景焕手掌一顿,却冷冷说道:“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那仆人不知如何是好,暗道老夫人几人怎么还未过来,大少爷是什么人,他执意开馆的话自己也拦不住呀。
赵景焕果然已经用力向推开棺盖,林管家双眼通红,低声说道:“少爷,还是我来吧。”
金宝也连忙上前帮忙,三人合力之下,棺木果然一点点被推开。
一阵异样的味道从棺材中传出,即使赵景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也是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等他鼓起勇气去看棺木中的人时,脸色陡然一变。
“林叔,金宝,你们退开一些,我想跟爹说说话。”赵景焕如此说道。
林管家擦了擦眼泪退开了。
仆人低声说道:“林叔,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
言下之意是老爷都死了一个月了,这么热的天即使放着冰盆子,这里头只怕都要烂了,味道倒也罢了,样子哪里是常人能够接受的。
林管家却只是看了看赵景焕的背影,低声说道:“少爷与老爷父子情深,若是不让他看着最后一眼,少爷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赵景焕半扶着棺木,静静的看着棺木中的人,他的眉宇紧紧蹙起,忍不住伸出手去试探里头那个人的呼吸。
只见棺木之中,赵德海面白如纸,显然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肤色,可偏偏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腐烂,让人误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冰冷的触感打碎了赵景焕的幻想,他低声问道:“系统,他真的死了吗?”
系统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只是一具尸体。】“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会不会是假死?”赵景焕又问道。
系统只说:【没有人可以假死一个月。】
赵景焕闭了闭眼睛,不敢去看那个似乎下一刻就会跳起来,拿着棍子追着他这个不孝子打的人。
“阿彘!”外头传来赵老夫人的呼唤。
赵景焕心中一惊,手中动作却比思绪更快,迅速的将棺盖合上。
“阿彘……”赵老夫人几乎是冲进来的,一把将赵景焕搂在怀中喊了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爹爹一直在等你。”
“祖母,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赵景焕闷闷说道。
“这怎么能怪你……”赵老夫人含泪喊道,心底却也知道赵景焕这个时间能回来,定然是收到信之后立刻出发,日夜兼程。
“大哥,你回来了!”却是赵静丹走进门来,她手中提着一个装满了佛经的盒子。
赵静丹还想要再说什么,眼泪却已经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藏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大哥说,但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她辜负了大哥的嘱咐,没有照顾好爹,也没有照顾好娘,更加没有照顾好谦儿。
赵景焕勉强点了点头,开口问道:“祖母,丹儿,究竟发生了何事,父亲他怎么会……”
赵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黯然下来:“阿彘,祭拜之后,祖母再同你慢慢说。”
赵景焕忍下心急,再一次祭拜之后才跟着赵老夫人回到内堂。
赵老夫人伸手抚摸着儿子的棺木,眼底满是悲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许德海命中便有此劫。”
“那一日陛下秋猎,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德海,传召让他跟随左右,这原本是圣上恩宠大好的事儿,但谁能想到会有刺客混入围场。”
“护驾而死,是为人臣子之义……”
口中这么说着,但赵老夫人的眼底却是化不开的哀思,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对儿子说一句皇帝算什么。
当年夫君护驾受伤,熬了几年没看到阿彘出生就去了,如今儿子又为了护驾送掉了性命,这让赵老夫人如何能够不怨恨。
赵景焕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凶手是谁?”
赵老夫人摇了摇头,只是说道:“刺客已经伏诛,陛下也多有赏赐,阿彘,这件事已经了结了。”
赵景焕却怒道:“刺客已经伏诛,那背后主使者是谁?有何人参与?或者说有几个人参与其中,这些难道都不追究了吗?”
赵老夫人却猛地握住他的手:“阿彘,陛下已经盖棺定论。”
“盖棺定论?”赵景焕胸口浮起一阵阵沸腾的愤怒和悲痛,“凭什么盖的是爹爹的棺?”
眼看他脸色煞白,眼底阴云密布,赵老夫人吓了一跳,一把将他搂在怀中喊道:“阿彘,祖母知道你伤心难过,可是你爹已经死了,赵家却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