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外头已经蒙蒙亮的天色,赵老夫人只说道:“哎,只盼着他爹下手有分寸,别打得太狠了。”
如今已经到了六月,京城的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人们早就脱掉了厚厚的棉服,穿上了单薄的春衫,有些心急的都已经换上了艳丽的夏衣。
赵景焕摸了摸自己身上单薄的袍子,再一次感叹珍珠这丫头不够机灵,早知道要挨打的话,就该给他找一件最厚最抗打的衣服换上啊。
下车之前,赵德海给了儿子一个安慰的眼神,还说:“阿彘,待会儿好好表现。”
一下车,赵德海便成了怒目金刚,瞪了一眼儿子骂道:“孽子,还不跪下!”
赵景焕还没回过神来,身边两个小厮双手一松,他瘸着腿就跪了下来,扑通一声嘎嘣脆。
“曾先生,赵某带孽子前来请罪,犬子无状多有得罪,今日任打任罚,只求曾先生大人有大量,给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孽子顽劣,都是赵某关键不严以至于闯下大祸,子不教父之过,赵某已经狠狠教训,只求曾先生看在他尚且年幼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赵景焕也开口喊道:“曾先生,学生真的知错了,不管先生如何责罚,学生都绝无怨言,只求先生能原谅学生这一次。”
“万望先生恕罪,学生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尊师重道,再不敢如此顽劣!”
任由父子俩一个站着,一个跪着的喊话,曾家的大门就是纹丝不动。
父子俩对视一眼,赵德海冷哼一声,大声喝道:“你就跪着吧,曾先生什么时候原谅你,你什么时候再起来,否则的话赵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赵景焕只得低着头继续跪着,他一条断腿的伤势还未痊愈,如今跪在青石板上更加痛苦,很快就冷汗涔涔。
赵德海心底的心疼一闪而逝,索性转过头来了个视而不见,生怕自己狠不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日上杆头,曾家的大门才嘎吱一声开了。
没等赵家父子俩高兴,却见里头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赵大人,赵公子,我家老爷身体有恙,无法出来相见,二位还请回吧。”
赵家爷俩面面相觑,曾先生确实是没有喊打喊杀,却是连面都不露。
赵德海脸色一黑,拱手说道:“还请老人家通报一声,赵某不求别的,只求曾先生再给小儿一次机会。”
管家却摇了摇头:“我家老爷说了,赵公子乃是天纵奇才,是西天佛祖才能降服的孙悟空,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如果再当赵公子的老师,怕是连活命都难了。”
这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完完全全将赵景焕拦在门外了。
“赵大人还请回吧,别再为难我家老爷了。”老管家又说道,看着地上的孩子摇了摇头,谁能想到此刻看起来可怜巴巴粉雕玉琢的孩儿,竟能胆大包天干出那等事情呢?
赵德海也是听的怒火攻心,低头看着儿子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
赵景焕暗道不好,果然下一刻就见赵德海抽出那早就准备好的棍子,朝着自己就挥舞过来,口中怒骂道:“孽子,我让你闯祸,我让你顽劣,子不教父之过,今日为父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好歹!”
第22章打断狗腿
曾家正堂中,曾先生正在品茶,茶水的清香扑鼻,带着绿茶特有的凝神静气的味道,可捧着茶杯的人却眉头一下一下的抽动。
管家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走进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禀告:“老爷,小的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但赵大人和赵公子就是不走,还说……”
曾先生冷哼一声:“那老赵家的还说了什么?”
管家小心翼翼的回禀:“赵大人还说要打死赵公子给老爷您赔罪。”
话音未落,曾先生就冷笑起来:“谁不知道他赵德海最疼儿子,恨不得跟在儿子屁股后头给他收拾烂摊子,他能舍得打儿子才怪。”
管家抬头瞧了他一眼,当看见自家老爷光洁无比的下巴时心脏一抽,又赶紧低头说:“老爷,赵大人看着不像是说空话,听闻之前赵大人在家里头就打断了赵公子一条腿。”
“方才赵家父子过来的时候,小的偷偷看过,赵小公子一条腿确实是断了,还没养好就来赔罪,可见也算是有心了。”
“我呸!”曾先生猛地站起身,骂道,“姓赵的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处处为他说话?”
管家顿时苦着脸解释:“老爷,我生是曾家的人,死是曾家的鬼,怎么敢为赵家说话,只是方才瞧着赵大人怒发冲冠的架势,怕他真把赵小公子打出一个好歹来。”
曾先生顿时冷笑:“装模作样给我看罢了,子不教父之过,赵景焕会养出这混世魔王的性子来,还不是他们赵家是非不分的缘故。”
就在这时候,曾夫人走了进来,听见这话就笑了:“老爷,赵小公子固然调皮,可赵大人三顾茅庐的赔礼道歉,也算给足了你面子,你这话可有些迁怒了。”
曾先生颇有几分怕老婆,瞧见自家娘子便收敛了几分,脸色却还是不大好的样子:“你怎么过来了?”
“门口闹得那么热闹,我再不过来看看的话,老爷您这是打算如何收场?”曾夫人问道。
曾先生顿时更加不快:“怎么,这反倒是我的过错了?”
曾夫人微微一笑,又说:“圣人都说有教无类,老爷,这学生当初是你自己收下的,这教了三年,教出一个混世魔王来,难道你就没有过错了?”
曾先生脸色一冷。
曾夫人却不怕他,继续说道:“当初你挨不过赵大人的情面,既然收下了这个学生就该好好教导,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即使不能饱读诗书,也要让孩子知道一个礼义廉耻。”
“可你倒好,整天吹胡子瞪眼睛的也不知道在弄什么,赵小公子烧了你的藏书阁确实是不对,但好歹抢救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你何至于一杆子把人打死?”
“我一杆子把人打死?”曾先生气急败坏的骂道,“你看看,你看看那混小子都干了些什么,他把我养了十数年的美须给剃了个精光,这般的混世魔王老夫是吃不消了。”
曾夫人翻了个白眼,淡淡说道:“归根究底,你把人家拒之门外不是因为藏书阁,而是因为他把你胡子给剃光了?”
曾先生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曾夫人瞥了他一眼:“胡子没了再养就是,再说了,谁家老爷跟您似的养那么长的胡子,你吃饭不嫌麻烦的慌吗?”
她早就想把老爷那一把胡子给剪了,不提别的,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得当心别压着这宝贝玩意儿,弄得她烦不胜烦,不得不说赵小公子虽然淘气,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曾夫人又说:“老爷,你就算再不喜阿彘……赵小公子,好歹也不能一直晾着赵大人啊,终归得把人请进来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