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龙走上前,轻声试探地问出声,忽然,他嘴角又沁出了一口血,身子往前坠来——
花玉龙下意识伸手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扶住,但她的力气实在不够,便转而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用小臂托着,谁料这玄策竟是身子的重力都往她身上倒了,最后两人的姿态,近乎成了拥抱式的搀扶。
而此时,花玉龙手腕上的桃音镯已缓缓消停,没有了方才可怕的光,只幽幽亮着。
她不知道,此时的玄策,身处何方——
那是在漆黑一片的幽寂之地里,他寻了好久都没有出路,直到一束光打来。
有一声熟悉的呼喊,他似蓦然从梦中惊醒。
玄策薄而细长的眼睑上,扫下一道睫毛的阴影,那是一双丹凤眼,此刻正微微动了动,上下眼睑才终于分开,露出内里深邃的瞳仁,他看见了一张煞白的小脸,小鹿般的眼睛与他贴得很近,他还感受到了,那紧张,却令人安心的呼吸,撩过面庞。
好像,清醒过来了。
“花娘子……”
他声音喑哑地唤了花玉龙一声,似要在一句回复中,确认眼前的情景。
“玄寺丞,发、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花玉龙说着,只觉架在玄策胳膊底下的手有些发酸地忍不住往下垂,而这一动,才让本尊注意到眼下两人的亲密举动,身子下意识一直,站离了她一步,侧手挽起袖袍,得体讲究地擦了下嘴角的血,道了句:“失礼。”
花玉龙:“……”
这慌乱情形之下,他还能如此讲究仪容礼貌,难怪阿耶说此人知书达理。
“师姐,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是胖乎乎的希夷赶过来的声音,而玄策的随从山原和竹猗也才从阵法中脱了出来,一脸神色未定。
花玉龙看到师弟,一把将他抓了过来,半蹲下身从头到脚扫了一眼,确认他无事,才松了口气,刚要站起身,忽听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我们方才,入了幻境。”
“幻境?”
花玉龙只觉浑身颤了一颤,猛地回头朝玄策问道:“什么幻境?”
她话音一落,玄策幽深的目光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希夷也着急道:“是啊,师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今天花二爷还在天心观外又加了一层护卫,说要是抓到你再跑,就只能锁院子里了!”
听到这话,花玉龙自己也很奇怪,抬起左手晃了晃上面的桃音镯,道:“我原本回了房正打算睡觉,哪知这金镯子突然烫得不行,紧接着就发出一串刺眼的光来,扎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转眼,就掉到了这里来。”
玄策视线凝在花玉龙皓腕上的金圈,那里缀着几朵金色桃花苞,似比他之前印象中的还要盛开了些,正要仔细端详之际,四周忽地传来了响动——
山原脱口道:“不好!是那歌声又来了!”
玄策声音转寒:“列闭音阵!”
啸忽,花玉龙见山原,竹猗和希夷迅速分开跃至花坛的三处,起势捏诀的瞬间,原本掠过耳旁的风声,都被他们的阵法隔绝在外了。
“砰!”
天边突然散开一道焰火,花玉龙抬头,她认得,这是玄策的烟花讯号。
“你在这里待着,不要走出闭音阵,我此刻要到楼外部署崇玄署的人,很快便会回来。”
他交代完,见花玉龙愣愣地点了点头,这才提气跃至楼顶,身影迅速隐没于黑幕之中。
今夜的南曲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玉龙正疑惑,蓦地,察觉天边一处似飞来了什么东西,转头望去,待视线一汇,发现竟是两个身穿紫衣和绿衣的妙龄女子,轻盈的身姿正悬于夜空中,裙摆随风飘扬,好不夺目耀眼。
只见绿襦裙的美艳女子嘴角勾笑,红唇一张一合,似在唱歌。而一旁有道紫色倩影,随音律曼妙转动,她手里拿着一副琵琶,但这姿态奇特,不像是寻常抱着的手法,而是将那琵琶架在了肩后,双手抬起,因而露出了纤细的玉臂。这,花玉龙心头一震,难道就是她在书中所见过的画像——
“反弹琵琶!”
她话音一落,那两个女子竟越来越近,花玉龙目力极视,两位歌姬粉颊腮红,额间花钿,嘴唇点出嫣红的梅花妆,极艳光靡丽,比她今日在妙音阁中所见的姑娘都要惊美——
等等!
花玉龙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东珠和西璧?!”
怎、怎么会这样?她们今夜,不是不在楼里吗!
她目光凝在东珠的嘴唇上,只见那唇畔染着的红梅花一张一合,是在唱歌。
花玉龙的注意力被她的嘴唇,吸引着,挪不开。闭音阵里传不进来歌声,但此刻的她知道,东珠在唱的是什么。
第22章魔种降世“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花玉龙整个人浑然被定在原地,那双杏眸怔怔,顷刻间有水纹流淌。
她见过这首诗,是在阿耶的书房里。
那时她还好小啊,六岁连字都认不全,听着阿耶教她念诗,边念边唱,好叫她记住,但唯有这首诗,他从不教。
后来她认字了,把诗抄了下来,回去问师父,师父说:“它叫《绿衣》,是一首悼亡诗。在先秦的时候,相传是邶地汉族的一位丈夫,在妻子去世后,目睹了她的遗物,倍感伤心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