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琰走了,安平曜走了,如今这世上与她最有渊源的一个人便是面前的云昰。
安平晞发现自己回来以后似乎一直在回避着与他有关的一切,包括记忆。
所以此刻面对云昰时,心中的感觉特别奇怪,只觉得面前之人无比陌生,却又无比熟悉。
他们曾经也算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甚至……
想到那件事,她的面颊不由微微粉热起来。
云昰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满面狐疑道:“怎么了?”
“没什么。”安平晞低头饮茶。
那一年她尚未及笄,盛夏的午后,二人带着一帮小太监和小宫女在湖边嘻嘻哈哈地打水仗,没人敢泼他俩,所以就是他俩互相追逐着给对方撩水,直到最后都成了落汤鸡。
“云昰,我看看谁赢了。”安平晞顶着湿透的鬓发跑过去扯住同样轻袍沾身的云昰,朗声笑着道。
那日的阳光极其酷烈,因此就连引自山中的清泉溪水似乎都是温暖的,淋在身上极为舒服。
她本就生的极为貌美,笑起来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可是云昰却并未看她,而是微微躬身,双手扶着膝盖闷声道:“不比了,算你赢。”
“什么意思?我赢就是我赢,什么叫算我赢?”安平晞大为不忿,还想再闹,却见他姿势有些古怪,神情也极不自然,于是好奇地低头去看,这才发现他的衣袍隆起了一块,不由诧异道:“怎么了?有青蛙跑到你衣服里去了?别怕——”说罢便伸手去替他捉,结果一把抓住的并非想象中冰凉柔软的青蛙……
两人都是目瞪口呆,云昰尖叫了一声跳开了,安平晞愣了一下,突然也尖叫了一声拼命甩着手……
后来二人都被嬷嬷拎着去附近水殿更衣。
安平晞出来时仍不见云昰,从桑染口中得知他在隔壁侧殿更衣,便蹑手蹑脚地找了过去。
外面守着的小太监不敢拦她,只得放任她进去。
原来云昰早就换好衣服了,正闷闷地伏在凉榻上发呆。
安平晞鬼鬼祟祟地冒出来想吓唬他,却见他并无多大反应,顿时觉得沮丧,在他身畔坐下来推了推他道:“云昰,你何时变得如此无趣?”
云昰哼了一声,背向她躺着不耐烦道:“要你管?”
安平晞突然心血来潮,推了推他道:“刚才我摸到的是什么?”
云昰面红耳赤,恨声道:“安平晞,你简直……不知廉耻。”
安平晞义正辞严道:“对外人我自然是知礼守礼的,可我们是自己人呀,还讲究那些虚礼作甚?”
云昰愤愤道:“谁跟你是自己人?”
“别扭捏了,”安平晞又推了推他,好奇道:“给我瞧瞧吧,就一眼。刚才太匆忙,都不知道是什么形状。”
云昰实在拗不过,最后还是她瞧了一眼,再三威胁她绝不许将日间之事说出去,安平晞忙不迭地保证绝不违诺。
“好了,我现在已经看了你的身子,往后你只能是我的人了,若是娶了别人,那就是不贞。”她笑得极其诡异。
云昰皱眉纠正道:“你书都读哪去了?贞洁是用来形容女子的,没听过贞女烈妇吗?我是男人,想娶谁就娶谁。”
安平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贞烈若是什么好词为何不用在男人身上?若不是什么好词那女人为何还要遵从?”
“你……”云昰说不过她,气得直跌足,“安平晞,你的歪理太多了。”
……
那都是多久远的事了?现在回头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竟然真的曾经那样亲密过?甚至好多年不曾分离过。
她以为她以后一定会嫁给云昰的,哪怕山河倾覆都不会改变的初心。
第67章乖,叫声姐姐。
年少的时光,真的就像一场梦。
他们都不曾去过别的地方,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不知道和北云比起来,南云实在渺小的微不足道。
安平晞抬起头望着对面少年,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我们以前好像挺喜欢吵架的,”她放下茶盏,轻笑道:“若是能和现在这般友好相处,也许一切会好很多。”
“现在的我们既是我们,又不是我们,不可同日而语。”云昰道。
安平晞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回到往昔,那么一切还是会发生的。因为曾经一个比一个心气高,谁也不愿服软,从来都是针尖对麦芒,以为压倒了对方自己就赢了,可是在感情中这样针锋相对只会两败俱伤。
“当年……看到我那般落魄,你应该很得意吧?”她挑了挑眉,若无其事道。
如今再回想起曾经的那两年,已经云淡风轻到再兴不起半点波澜。
云昰神色一凛,下意识道:“怎么可能?我……我很后悔的。”
“后悔?”安平晞极为讶异道:“真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俩字。”
云昰叹了口气道:“当年的我就是个傻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明明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却一直等着你主动来找我。”
安平晞更为惊讶,瞪着他道:“你说什么?”
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赤诚相对的机会并不多,不管她是否相信,他觉得都应该跟她说清楚当年自己是怎么想的,“我承认我曾经是个懦夫,经受点儿打击就一蹶不振。开始的时候我是不信的,我想着以你的性格定然会来找我对质。但你始终没有来,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你都没有来,我开始便有些相信了。毕竟没有人会用这种谎言来骗人,何况若真是谎言的话,又怎能同时骗住我们两个人?”
“我没有等到你,便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了。”现在想起来,心中依旧无比痛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