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2 / 2)

庶妻 赫连菲菲 4815 字 2023-08-22

“爷”

柔儿嗓子酸涩极了,哽咽地喊他。

“嗯。”他回应,呼吸断断续续的,很轻。想再靠近。

“我害怕。”她说。

一个人太久了,她已经记不清,多久不曾向人吐露自己的软弱。

软弱是不能示人的。她需以强大,以坚韧,以固执,来撑住自己那可怜的自尊。

她要很努力的生活,努力的经营,努力为自己挣个活命的根本。

她想要靠自己,不想再被人买来卖去。

她想被人瞧得起,至少要被曾经看不起她的他瞧得起。

她害怕陷进去,害怕重回那不由自主的命运中,害怕一厢情愿,害怕受伤,害怕爱上,她害怕的太多,她根本迈不出前进的那一步。

她垂下头,摇着头,不应他的亲近。

赵晋按住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柔柔,我不逼你,不逼你你别怕,慢慢来,你别躲着我,慢慢来”

他的声音很温柔,嗓音磁性悦耳。她当初跟他时,还是个懵懂的小姑娘。他在她耳畔说几句调笑的话,就让她瘫软掉了,什么都不能思考。

她长大了,在变得成熟。她有自己的想法,不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她变得不好哄,不容易骗。

赵晋抑住呼吸,平息着剧烈的涌动。

福喜小跑上前,隔帘道:“爷,人找着了!幸好章大人去得及时。还有口气儿,送到客栈救治着呢。”

柔儿掀帘道:“你说的是秀秀?”

福喜点头:“正是,陆官人带着人去接的,送到客栈了,陈姑娘要去看看?”

柔儿点头,自然要去的。

福喜道:“爷这回可出了大力了,得罪了兴安侯,又给睿王爷责怪,爷以后可怎么办,成了这些人家的眼中钉,还差点被灭了口,就为了个不认识的姑娘。”

柔儿脸上一热,没敢回头去瞧赵晋。

“废话这么多。”赵晋嗤笑,“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客栈外停着陆晨的车。

赵晋和柔儿下了马,并肩走上楼。

屋里阵阵哭声,还有呼痛声。

孔哲立在门前,呆呆的望着眼前紧闭的门。他脸色惨白,不知在想什么。

陆晨朝赵晋走过来,嘿笑:“这俩人有意思。姑娘肚子里揣了男人的种,这公子不是经手人。”

把秀秀抱回来的时候,她就剩一口气儿了,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裙子上大滩的血迹,瞧来触目惊心。

孔哲跪在她床边,求郎中快救救她。一诊脉,郎中却说她有孕三月,孔哲像被人打了个闷棍,整个人都傻了。

此刻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那,眼睛里没有焦距,连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也听不清。

柔儿不确定两人是不是偷跑出来的,抑或有什么隐情。她能做的只是尽量照顾照顾他们,至于旁的,她不好多插手。

此刻孔哲是什么心情,她大抵能猜到。他爱惨了秀秀,一路上忍耐她的坏脾气,为了救她给赵晋下跪跟兴安侯府的侍卫拼命,到头来

屋里传来一声虚弱而压抑的痛呼声。

孔哲攥着拳,把额头贴在门上。

他还是心疼,还是心疼秀秀,心疼她受的伤受的苦。

郎中退出来,擦擦头上的汗,道:“吃了药,已经起反映了,大约一个时辰,就能流干净。要是大出血,赶紧叫人来找我,得施止血针。至于旁的伤势,也挺重,不留疤是不可能的,哎,造孽啊。”

一个姑娘家,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是怎么给人虐待的。不过他不敢多说,收了诊金就离开了。

“阿哲,我好疼,阿哲救救我”秀秀在哭,哭的让人心疼。

孔哲捏着拳头,在她一声声的痛呼中落下泪来。那是他爱着的女孩子,为了她,他连姐姐和母亲都抛下了,他怎么可能对她的呼救没有任何感觉?

他推开门冲进去,跪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秀秀,我在这儿。”

秀秀满头是汗满脸是泪,“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阿哲,救救它!我不能没它的,我不能,我还得用它,还得用它,让程郁娶我,我得嫁给他,我得嫁给他呀。”

她昏昏沉沉,胡言乱语。可她每个字,都像一把利剑,扎在孔哲心上。

刚才有一瞬间,他甚至在为她开脱,也许她不知情,也许她也是被人蒙骗,或是被人强迫

程郁,这个名字,他知道。

白马书院的夫子,教过他填词的。

是他秀秀和他?

这一刻,孔哲什么都明白了。

程郁短暂的在清溪教过几个月书,秀秀那时总来书院找她哥哥洪长贵,还会带上自己做的糕点汤水,请书院的师生们吃。

她还会对他笑,说要向他请教学问。

原来她的目标是程郁,原来他们所有人都是她接近程郁的棋子。

原来他当了这么久的傻子。

“阿哲,救我”

她一声声的,还在喊他的名字。

孔哲忽然甩开她的手,站起身来。

他转头冲出了门外。

柔儿担心他想不开,连忙追上去。

陆晨对赵晋一笑,“现在的年轻人,都玩这么大吗?”

赵晋抱臂靠在墙上,他有点累。

柔儿根本追不上孔哲。她生产后体虚,一直没调养好。何况孔哲是个年轻男人,本就比女人有气力。

柔儿跑不动了,在后喊着孔哲的名字。

他一路奔到一片树林,站定住挥拳朝树上打去。

一拳又一拳,鲜血淋漓。

他觉不出痛,因为心太痛了,手上的伤根本不及心痛万一。

他打累了,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秀秀失踪两日,他两日都没有睡。

身体早就疲倦极了,此刻连意志也被彻底击溃。

他捶着草地,放声大哭。

柔儿等待了一会儿,等他哭得快没力气了,才缓步走上前。

“阿哲,你姐姐要是看见你这幅样子,她得多心疼,你想过吗?”

“她为了你,日夜不休给人做绣活,赚了钱,自己一点都不敢花,她为了你都能舍了自个儿的命,你要是不爱惜自己,她得多难受啊?她怎么活啊?你乖,你别这样待自己。秀秀年纪小,被人蒙骗也是有的,有什么事,慢慢说开,你起来吧,回去休息,好不好呀?”

“陈柔姐,你别管我了,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娘说要给我说亲,我不愿意,我想等她,我只喜欢她。哪知道,当晚她就来找我,问我敢不敢跟她私奔。我本是不敢的,她说她看错我了,若是我不陪她,她就自个儿一个人走。我哪能啊?我哪能让她一个人?我什么都不要了,前途、功名,连书都卖了,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到头来,原来她是利用我,让我陪着她,当使唤奴才,当护卫,当跑腿的!我去买包子,是她支开我,她想偷偷走掉去找程郁。她没想过我会有多着急,多担心,她根本不在乎,是因为我傻,是我没用!她这样愚弄我,把我耍的团团转,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会心疼,还是想她啊?陈柔姐,你知道这种滋味吗?真相就在眼前,你明知道,不应该,可是这心这心里就是放不下,割舍不了,我好恨自己呀。我实在太没用了。”

他捂着脸,哭得像只受伤的兽。

柔儿心里难受,替他难受。

十六七的年纪,太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太容易幻想愉悦能长久,感情可以一生一世。

慢慢长大才会懂,人生本来就没什么永远不变的存在。人会变,想法会变,一切都会变。

但不亲自经历过,就无法体会,她没有再劝什么,言语都苍白,只有心痛是真实的。她默默立在侧旁,静静的陪着他。

等他哭完,等他彻底的宣泄。

几步之外,赵晋抱臂靠在树上。柔儿察觉到背后那束目光,并没有回头去望。

她知道他在。

他想守护她。

秀秀睁开眼,茫然望着这间陌生的居室。

门口有人在说话。

“待会儿她醒了,多半会饿,你备些软糯易消食的东西,在炉上温着。再多备些热水,姑娘家爱洁,定要洗一洗的。”

这把嗓音,有些熟悉。但秀秀一时想不起这是谁。

片刻,门被推开,一只皂色银线纹靴子跨过门槛迈入。

秀秀歪过头看去,立时强撑着要起。“陆公子?”

陆晨温一笑,“洪姑娘,吵着你了?郎中说,担心你发高热,要我每半个时辰来试试额温。”

他说着,靠近帐边,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别起来了,这会子不是多礼的时候。来,我瞧瞧烫不烫,你别多心,我这是出于关心,不是为了占你便宜。”

说得她越发不好意思。

陆晨的手温温热热的,贴在她额头上,另一手试了试他自己的额温,“还好还好。”他收回手,笑道,“没发热,姑娘底子厚实,身体强健。”

秀秀待要动作,小肚子牵扯着丝丝缕缕的疼起来。她红着眼睛,虚弱地道:“陆公子,我怎么了?”

陆晨叹了声,“你刚醒,先别管这个,我叫人给你备了吃的,立马就端过来了,饿了吧?”

秀秀觉得窝心,萍水相逢,他这样的人物,待她这样好。她点点头,小声说:“谢谢。”

姑娘不闹别扭不发脾气的时候,当真像只惹人疼爱的小奶猫。

模样也出众,不然鸨母哪敢献给兴安侯府?

陆晨有点可惜,瞥一眼她的肚子,只可惜,给人破了身子,还揣过崽子。这样的女人,他是不会要的。

孔哲在楼下洗了脸,才磨磨蹭蹭地上了楼。

见柔儿一脸担心地瞧着自己,他苦笑道:“陈柔姐,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没事儿,想通了。秀秀她才十五,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程郁不负责任,这事怪不得她,她是我带来的,我得保证把她平平安安送到程府,或是安安全全带回清溪,至于其他,我暂时不会再想了。”

他倒是个有责任心的朴实孩子,秀秀这样利用他,真不应该。

孔哲推开门儿,就看见陆晨坐在椅上跟秀秀说笑。

虚弱的姑娘一脸红晕,被逗得眼底都漫上了春光。

孔哲怔了下,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好陌生。

他从来没见过秀秀在自己面前这样娇羞顺从的样子。

孔哲心里的苦涩,漫上唇边。但此刻,他再难受又能如何,她会在意吗?

“阿哲?”秀秀发觉了他,扶着床沿半坐起来,“你去哪儿了?”

她甚至有点怪他。

孔哲牵唇一笑,上前斟了杯茶,“秀秀,你嘴唇都干裂开了,喝杯水吧。”

他比陆晨细心,比谁都要待她更好。

秀秀垮下脸,不高兴地道:“为什么麻烦人家陆公子,我醒来后,身边只有陆公子一个,你是不是也腻烦我了?想一个人出去躲清净?”

陆晨见火烧到自己身上,笑着站起身,“你们聊、你们聊。”

屋里静下来,孔哲差点就想开口说“对不起”,可他对上秀秀的脸,他又想起了她对自己的欺骗和利用。

他垂头接过她喝完的茶放到一边,疏淡地道:“你饿了吗,我去拿吃的来。”

秀秀眼发红,委屈的要哭,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怎么一点都心疼不着急?

柔儿适时推门进来,见孔哲闷闷的站在那儿,她心里有点生秀秀的气,从感情上来说,因为孔绣娘这层关系,她对孔哲更亲近,而且这件事的确是秀秀做的太过分了。她端着药上前,柔声道:“秀秀,你刚刚小产,还是躺下盖着被,别着凉了,来,趁热把药吃了,身子才能恢复的快。”

秀秀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望着柔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一路她都瞒得很好,孔哲一点都没怀疑,怎么可以在孔哲面前,说出她的秘密?

且她看向孔哲,他低着头,拳头攥在袖子里,侧身立在茶桌前,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也没有转过脸看她。

昨夜孩子流失掉时,她是迷糊的,不清醒的。

这一瞬记忆回笼,她后知后觉自己早就露了馅。

怪不得孔哲这样冷淡,而她适才还还依旧撒娇发脾气,想拿捏他。

天旋地转,秀秀眼前一黑,整个世界瞬时崩塌。

孔哲咬着牙道:“吃药吧,等你好些,我送你去程家,找程郁那混蛋算账。”

柔儿退出来,门前,福喜在等待着她。

“姑娘,爷说这几天,怕您这边不太平,拨了人手,在楼下护卫着,您要是察觉有什么不妥,”他递上一只盒子,“这里头是特制的响箭,危急时刻发出去,爷就能知道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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