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凛之披星戴月赶回家,已是夜深人定。
吉海给他开了门,小声地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裴凛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向阳抱着双臂倚在门口,见他回来,站直了身体。
裴凛之朝他点一下头,两人一句交流也没有。向阳朝自己房间走去,裴凛之则轻轻推门进屋,尽量不发出声响。
屋里的灯笼还亮着,床上只有阿平在躺着,萧彧则趴在书桌前睡着了。
裴凛之走过去,毛笔落在桌上,笔头还没干,将桌面涂黑了一小块。
裴凛之将毛笔捡起来,放在笔架上,然后将萧彧轻轻扶了起来,准备抱到床上去。
萧彧这几日心里有事,睡眠很浅,裴凛之刚抱起他,他便醒了,沙哑着嗓音问:“回来了?”
裴凛之也没有松开手,继续抱起他:“嗯,怎么不上床去睡?郎君今日去看望死者家属了?”
萧彧也没抗议裴凛之抱自己,而是将手盖在眼睛上:“嗯。”
裴凛之跪坐在床边,将他放在床上躺好:“郎君不必太过自责,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但如果不作出牺牲,神州大地上就会永无休止地发生战争,每天都会有人像这样死去。我们要做的,便是终结这个乱世,让天下百姓都安居乐业,再也没有战争与屠戮。”
萧彧放下手:“你说得对,只有终结乱世,这样的牺牲才会消失。”
生长在盛世中的他自然明白和平的可贵,也知道那并非是一个虚妄的幻想,只要努力,肯定是能实现的。
只是在这之前,会有无数的人抛头颅洒热血,甚至包括他自己。
裴凛之说:“郎君早点歇息吧,我去沐浴。”
萧彧问:“州城的事都安排得如何了?”
裴凛之说:“差不多了。从明日起,所有将士都会加强练兵强度。我和关山每日都要过去,以后由赖峰与向阳负责你的安全,你一定不要掉以轻心,千万不能单独一人行动。”
萧彧点头:“我知道。”
裴凛之说着起身出去洗澡,其实他完全可以住在城里,但为了萧彧,他愿意每日奔波。
等朱卢县令唐敬云的事解决之后,他打算说服萧彧搬到城中去,起码安全多一道保障。
裴凛之洗完澡回来,看见地上落了一张纸,应是被风吹下来的,他捡起来,走到桌边,准备用东西将它压住。
凑近灯光,他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写的东西,不由得愣住了,上面写的全都是崖州治理方案,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个方面,囊括了吏治、人口、税收、教育、军事、刑罚、水利、农耕等各方面,既分析了情况,又列出了大致的治理方案。
思路清晰,条理分明,裴凛之越看越喜,这样的治理框架,比之安国当今混乱的朝廷机构不知道要明晰多少倍。殿下那十几年的太子教育真不是白学的,他就是个天生的治国之才!
裴凛之顾不上睡觉,赶紧将萧彧写下的内容大致整理了一番,如获至宝地收了起来。
数日后,唐敬云如约赶到崖州述职。进城的时候,便受到了很严苛的盘问,他以为这是新刺史刚到一地,安全措施做得比较严格,倒是没有怀疑有什么不对。
但是一进刺史府,便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院子里站着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军士。
进了院子,守门的侍卫说:“大人自己进去吧,你的随从都在院中等候。”
唐敬云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十来个随从,点点头:“你们在这里等吧。”
他跟着侍卫进了门,侍卫并没有引他去大厅,而是将他引到了后花园的凉亭中。
珠官县令姚陶和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坐在凉亭中的石桌旁,两人正在喝茶,见到他来,姚陶站起来拱手:“唐大人,你终于到了。”
唐敬云撩开官府下摆,跪地就拜:“下官唐敬云,拜见刺史大人。”
裴凛之放下茶杯,站起来,将人扶起:“唐大人,快请起,我不是赵仑。”
唐敬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高大的年轻人:“那赵大人呢?”
姚陶说:“唐大人,这位是护国公裴凛之裴公爷。”
唐敬云眨眨眼,显然不太明白国公爷怎么会在刺史府。
“唐大人,裴某有一事相求。”裴凛之说着朝唐敬云作了一揖。
唐敬云吓得往旁边一躲,国公爷那可是一品爵位,岂是他一个七品县令能够受得起的:“裴公爷,可千万别折煞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