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明珠醒来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说过梦话。
她起床时腰还有些酸,不过肚子倒是完全不疼了。
大夫昨晚的止疼『药』管用,吃两颗就好的差不多。
他们还要继续往京城赶路,明珠和女儿同乘一辆马车。
明珠这一路都没怎么搭理赵识,能躲就躲,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等到京城,已是从春末到了初夏。树叶葱绿,枝头蝉鸣。
管事的一早便守在门前恭候,这几年府着有些冷清,太子殿下也不常回来,忙于公务,在宫头住的日子多,每年还要往扬州城跑两趟。
也不是没有风言风语,传闻太子殿下养了扬州瘦马,被『迷』得神魂颠倒。
不过林管事不大信这说话,无稽之谈,相当可笑。
明珠不愿下车,不过如今由不得她,赵识已经掀开车帘,请她来。
明珠抱着孩子,弯腰走车驾,她怀的小姑娘睡的正熟。
赵识从她接过孩子,“走吧。”
明珠憋着没作声,不情不愿跟上去。
林管事瞧见太子殿下身侧的女人,起初还不敢认,等人越走越近,他不由瞪大眼睛,头顶像被人泼了凉水,一子就清醒。
这这这不是已经过世好几年的明珠姑娘吗?!
赵识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屋子收拾好没有?”
林管事平定惊魂,答道:“殿下放心,都让人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
他瞧见殿下怀中的小姑娘,是一凛,这孩子莫不是……
林管事也是半截入了土的人,匪夷所思的故事也听过不少,脑子稍微一动,便猜出了个大概。
他目光深深朝明珠姑娘投去两眼,万万没想到弱不经风胆小怯懦的明珠姑娘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明珠被带到了赵识的卧房,她表情抗拒,“我想住在以前的院子。”
赵识想到那把火就气,面『露』讥讽,“都烧光,你住哪儿?”
方才经过游廊时,明珠分明瞧见新建好的院子,单从外观着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赵识的轻搭在她的肩上,“你就住这儿,哪里都不许去。”
府有专门照看孩子的嬷嬷,赵识让人将女儿抱到了前院。
明珠侧身对着他,半张脸隐藏在暗处,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好像距他有千之远。
赵识很怕她又像之前一样烟消云散,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他压心底的慌『乱』,声音清清冷冷,“你若想将孩子养在身边,也要等自己的身体好一点。”
明珠望着窗外的树枝,眼神有些空灵,她没有作声,似乎根本不想回答他。
赵识眼眶酸酸的,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身,巴搁在她的颈窝,嗅到了女人发间的浅香,他说:“我不是不让你和她亲近,我只是觉得你太累。”
明珠笑声,“和你在一起,确实很累。”
赵识猝不及防又被她扎了一刀,倒也没什么所谓,心上千疮百孔,敲开都是空『荡』『荡』的。
血已经流干,头的肉也跟着腐烂。
赵识咽了干涩微痛的喉咙,她知道她恨他。
……
太子要婚。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处。
这些年,太子的姻缘一波三折,婚事黄好几次,每次都是临紧要关头退婚,跟撞邪似的。
酒楼里四处都能听见议论这件事的人。
“你们说,这回还会不会退婚?”
“不能吧,之前两次情有可原,这次还真是找不着由头。”
“我可听说太子从扬州带回来一个女子,长得像天仙。”
“什么天仙?依我就是『妓』院里出来的『妓』/子。”
那人面『露』嫌弃,“怎么能娶『妓』/子呢?这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
盛文林今日约宋怀清一同喝酒,恰好听见这么一段。
他撩起眼皮,问:“太子要婚的事,竟然真的?”
宋怀清似笑非,清冷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有些虚假,他嗯了声,“确实。”
盛文林随口一问:“哪家的姑娘?”
宋怀清仰头灌一杯酒,嗓子被烈酒烧的疼,“明家的。”
他的意不达眼底,“明珠没死,将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宋怀清心真不是滋味。
其实有件事,他一直瞒着赵识。
他比赵识更先发现明珠不仅没有死,还在扬州城里混得风生水起。
他去扬州的次数比赵识要多许多。和明珠结伴的那个姑娘,同人吵架打架闹到府衙。
对方是师爷的侄儿,要那个泼辣的姑娘教训,把人压在地牢里,就是不肯放。
明珠去衙门敲锣的时候,恰好被宋怀清撞见。
他当时鬼使神差,等她从衙门里出来,将她拖到了没人的巷子,她被吓得脸『色』惨白。
宋怀清深不可测的眼神着她的脸,他威胁她,“你跟我,我不把你还活着这事情告诉赵识。”
明珠给他一巴掌。
那日他喝酒,但是没有醉。
没过多久,明珠这个蠢货就也让赵识发现了踪迹。
也不能骂她蠢。
瞒天过海这事情都做到了。
……
明珠像个提线木偶试完绣娘送来的嫁衣,表情恹恹,好像很厌恶。
绣娘只管办事,不敢多嘴。
未来太子妃不高兴,她们也不能开口问原由。
量好尺寸,便依次从屋子退出去。
明珠从回京城,精神就不大好,染风寒,头疼还咳嗽。
她底子差,吃『药』也不见好。
明珠生病,就没有靠近女儿,怕染她,害她也跟着自己遭罪。
她知道赵识私发火,在她跟前倒是什么重话都没说。
“你大可不必用自己的身体跟我置气。”赵识说。
明珠很冤枉,“我没有。”
这天过后,赵识每天都亲自看着她喝『药』。
可惜,半个月过去,她的伤寒隐约有加重的趋势。
她在屋子憋得难受,趁着夏日天气灿烂,就去后院晒个太阳。
傍晚从后院回去的路上,穿过一条长廊,她瞧见几名眼熟的嬷嬷。
明珠的记忆像一条线被人狠狠拉拽拖扯出来,她脑子猛烈的刺痛。
她认出来这几个嬷嬷,就是上辈子掰开她的嘴『逼』她喝毒/『药』的人。
明珠后背冒起冷汗,被她刻意忘却的痛苦记忆再度想起,疼痛于之前只重不轻。
一点小伤寒,来势汹汹的大病。她昏『迷』了两天,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听见赵识在斥责旁人。
“殿下,心病难医啊。”
赵识坐在床边守她一整夜,明珠深夜睁开眼,她说渴了。
赵识让她枕在自己肩上,喂她喝水,听着她意识不清的呢喃,为什么要杀我?
赵识替她盖好被子,缓缓站起来,他走到案桌前,将架子上的匕首拿了来。
明珠醒来时,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黏腻贴着她的身线,她还是很虚弱,像个病入膏肓的人。
赵识趴在床边,睡着。
他比她想象的要憔悴,眼下一片青黑,眼眶抽满血线。
床边摆一把匕首。
明珠是做噩梦才醒的,她眼神茫然,却不受控制拔刀出鞘。
她牢牢握着刀柄,一刻,刀刃就抵在他的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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