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窟州,烛龙城。
姬家。
大腹便便的姬家家主又送走了一波客人,他感觉自己笑的脸都快要僵硬了。吨吨的从前厅送到门口,又吨吨的从影壁后面走回主堂,一边享受着夫人的擦汗,一边给自己道着辛苦:“再这么迎来送往下去,我这两条老腿早晚能给溜细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富在深山有远亲,姬家已经许久不曾这么“热闹”过了,真真是快要为难死姬老爷了。
姬夫人擦了一会儿汗就也累了,坐到一边和自家老爷对着叹气。这夫妻俩一个不善交际,一个比另外一个更不善交际,在这种时刻总会格外的心意相通。
在修真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姬十方前脚大手笔的送了青要道君九条四爪金龙,后脚就有人打着探望的理由,登上了聚窟州姬家的大门,不为别的,只为打听,想要摸清楚一直走中庸之道的姬家的深浅。
“唉,我们又能有什么深浅呢?”姬老爷又叹了一口气,他今天什么也没干,除了迎客,就是叹气。
想当年,姬家老祖还是一介圣奴,在祭天前夜为杀戮圣尊所救,一路被扶植着转修道门,就这么在距离南域最近的北域聚窟州扎了根,建立起了姬氏一族。他们既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又不能实力差到跌出世家行列,盖因他们世代都在齐心合力的完成着圣尊交给他们的唯一任务——好好活着,把家族发展下去。
就这么繁衍了几千年,他们一直都有很好的完成任务。
结果到了姬老爷这一代,差点没把他给愁死,他和他夫人都是命里无子的八字,儿子女儿都没有,血脉亲缘淡的就好像是拿清水画上去的。两人想尽了办法,也无法开枝散叶,眼瞅着这唯一的任务就要毁在自己手里,姬老爷急的都瘦了,那那真是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好在天道垂怜,最终还是让姬老爷和姬夫人有了独子十方。
儿子出生那天,姬老爷舍粥三千里,从聚窟州一路大摆宴宴到了隔壁的凤麟洲,人人都知道姬家有了个……傻儿子,生下来就不会说话也不会哭,据说还病恹恹的,一看就是早衰之相。
姬老爷可不管这些,他是有妻有子万事足,只关起门来和自己人玩,很快就又心宽体胖了回来。
后来等儿子有惊无险的长大,所有的魂魄都归位了,姬家这才知道,他们少主竟是圣尊转世。本来姬老爷子就对儿子宠爱有加,这下是彻底要把对方供成祖宗了。姬老爷以此为灵感,为了圣尊的安全,对外的统一(编)说(故)法(事)就是——他儿子其实是家里的老祖转世。
“他们都想知道咱们家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家底,呵,这能是让他们知道的?简直痴心妄想!”姬老爷掰着胖胖的手指头和夫人摇头晃脑。
好一会儿,也不见姬夫人接话,姬老爷只能自己暗搓搓戳了戳夫人的胳膊,主动道:“你去问问咱儿子呗,他以后还打算拿出多少好东西,我也好心里有个底,能继续给他编故事。”
“你自己去问。”姬夫人回。
姬老爷怂的理直气壮:“但是我怕啊。”
姬夫人插着腰回:“难道我就不怕了吗?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
早在知道儿子是圣尊转世的那一晚,姬老爷和姬夫人就在房里商量了一整宿,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儿子还是儿子,圣尊也是圣尊,从此以后大家各论各的,他管他叫主上,他管他叫爹。
宠爱儿子和惧怕圣尊,一点也不冲突。
“女修能顶半边天,你不知道吗?”姬老爷是个时尚的弄潮儿,往日里没少上问道,时刻紧跟当下热点,什么长公主的家书啊,赤炎子的观家书偶有所得啊,甚至是迎年书院才搞出来没多久的赛文会——目前总共就那么几篇文——他是一篇都没落下,天天被洗脑,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女权斗士了。“我们不能搞刻板的性别印象!”
姬夫人翻了个白眼,都懒得看丈夫:“对啊,一半的天是女修顶着,那另外一半呢?狗在顶着吗?”
夫妻俩据理力争,寸土不让,最后决定……谁也不去问。
一个说:“成功只能靠自己。”
另外一个说:“你说的对。”
两人群策群力,很熟练的就准备了好几套说辞,准备继续和别人分享他们每天新编的好故事。
一如姬家夫妻俩,被问道上兴起的话题影响到的修士还有很多。不局限于女修,不少男修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因为……有大师因此而顿悟进阶,这就是之前赤炎子对宁执说的“发生了很多事”里的一件事。
玄义寺有一元婴期的高僧,在寺里的禁地之塔中必死关数百年,大家都觉得他大概是无望冲击化神了,甚至有人说高僧其实早已坐化圆寂。不想就在某个□□,忽有云雾从东南奔袭而来,惊鸟铃剧烈晃动了起来。
直至塔顶发出不可直视的光芒万丈,高僧的虚影拈花含笑,突破了化神。成为了玄义寺的新佛子。
主持问佛子,何以突破。
佛子言问道家书,语惊四座。
很显然的,大师的顿悟,是一种百年的量变引起的质变,这才不失时机的促成了本不可能的突破。不全是长公主这一封家书的功劳。但修真界的传统嘛,好事都是天道保佑,坏事才是封建迷信,一窝蜂的修士都涌入原帖,力图在顿悟的路挤入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