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华捶胸顿足,声嘶力竭。
“薛婶,你看他都干了些什么!我没脸活了!我真是没脸活了哇!”
“你可别叫唤了。”旁边又有一妇人开口,语气漠然。“荒郊野岭危险重重,你这一嚷嚷,万一喊来山贼大伙可怎么办?”
“你向来只惦记自己的死活!”秀华瞪着她道,“今日若是你家的干了这事!你还能这么说?!”
那妇人许是素来与秀华不合,冷笑道:“我家的?”她拉过一个汉子,“我家的跟你家的能一样?你别自己没本事也拉别人下水。”她悄声贬损,“脾气又差,嗓门又大,活像个被锤烂的破锣,我要是张贵我也受不了。”
这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被秀华听见,怒道:“马芙!别在那自欺欺人了!你以为自己好到哪去?你家景旺不止一次盯着这女人瞧了,只不过没机会偷腥而已!”
景旺大惊,慌忙道:“哎!我什么时候看了,你、你别血口喷人啊!”
众人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有看热闹的,有帮腔的,一时混乱无比。
眼见场面越吵越凶,老瓢拨开众人站了出来,怒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老瓢在村中素有威信,一开口,众人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秀华在那默默流眼泪。老瓢一瘸一拐走过去,照着衣裳刚脱了一半的张贵狠狠踢了一脚。
“狗畜生!”
张贵不敢还口,提着裤子站在那,唯唯诺诺道:“是是……俺就是一时糊涂,俺再也不敢了……”
老瓢:“跟我说什么!你去跟秀华说去!”
张贵来到秀华身边,还没说话,秀华的巴掌就抽了过去,边抽边骂:“没羞没臊的东西!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呀!我干脆带着孩子一起死了算了!”
薛婶扶着秀华到一旁安慰,老瓢对众人道:“我们现在在逃难,本就十分困难,绝不许再出现破坏团结的人!你们听好了,这女人谁也不能碰,再让我发现哪个管不住自己的,就带着自家人滚出队伍!行了,都去睡觉吧!”
老瓢遣散众人,又检查了下谢凝的情况,对幻乐道:“小师父,她似乎有些擦伤,你帮她看看吧。”
幻乐:“好。”
只剩下幻乐与谢凝二人,谢凝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趴在地上。
“你若是真的慈悲,就给我个痛快的……”
幻乐轻声道:“施主命不该绝,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幻乐刚刚碰到她的胳膊,谢凝一把推开他。幻乐伸手在她肩头一点,她就不能动了。
“施主莫要激动,让小僧帮你治伤。”
谢凝颤声道:“你、你会武功?”
幻乐:“这只是治病救人时用的手法。”
谢凝:“不对,你跟他们不一样。你的呼吸,你的步伐,他们看不出,但我看得出!”
幻乐一愣,笑道:“施主果真心细如发。”
“只因我身边也曾有过武艺高绝之人,你与他们给我的感觉极像。”谢凝压低声音,祈求道:“……你救救我吧,求你救救我行吗?”
“施主要小僧如何救你?”
“你放我走!”
幻乐望向远处黑暗的森林,道:“这里离天京城已经很远了,那村长熟悉山野,开辟路径,才保众人一路无忧。施主久居深闺,对野外全不了解,小僧就算放了施主,施主也决计无法安全回到天京。”
“那你送我回去!”谢凝想到之前老瓢对幻乐开出的金钱条件,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我的身份,我是安王府的郡主,只要你送我回天京,你想要多少钱都行!我还可以让我父亲把你推荐到宫中,面见陛下,为你开山建庙,封你做大法师,让全天下的和尚都听你的!”
“听着可真不错啊。”幻乐低着头,认真为谢凝处理伤口。“但是小僧不能走,小僧若走了,那个娃娃恐怕难以活过这个冬天。”
谢凝急得脸蛋通红。
“那你帮我报官总行吧!”
“施主,小僧若报官,这里这些人就都要死了。”
谢凝愤恨道:“他们行此恶事,难道不该死吗!你不知道,他们要去投青州贼军,我奉劝你不要助纣为虐,否则到时连你一起杀头!”
幻乐默默不言,为谢凝上好伤药后,解开了她的穴道。
他轻声道:“经此一事,众人应该不会再与施主起冲突了。小僧答应施主,会像今晚一样,保护施主一路平安,请施主放心。”
“保护我?今夜分明是那女子偶然起夜,我才躲过一劫。你这伪善的和尚,明明会武功,见人作恶,却不出手制止,那又何必事后假惺惺地帮我疗伤。”
“施主,小僧或许与寻常人略有不同,但小僧真的不会武功。”
“好,就算你不会武功,刚刚刀子就在地上放着,你连刀也不会用吗?”
幻乐解释道:“小僧供奉药师如来,修持济世之法,戒律森严。此生只能救人,不能害人,若犯杀戒,必将灰飞烟灭。不过请施主放心,小僧自有方便法门,可以帮助施主避祸。”
谢凝只当他在给自己找理由开脱。
“像你这种能言善辩,舌灿莲花的‘高僧’,我见得多了。你流落在外太过屈才,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别去东边,人家青州军不信佛,你想赚钱还是得北上才行。”
幻乐苦笑:“请施主莫要数落小僧啦。”
不管谢凝如何冷嘲热讽,幻乐始终一副好脾气,久而久之,谢凝也说不动了。
幻乐站起身,对谢凝道:“施主心思良善,十分难得,此番磨难是上苍考验,请施主千万守住本心,莫要种下邪念。需知那句老话,善恶终有报。”
谢凝闻言,一声冷笑。
“当真是善恶有报?我自问平生从未做过恶事,为何遭此劫难?这些刁民心思歹毒,聚众作恶,又为何不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