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安,公爵阁下。”
“贵安,诺伯小姐。”
少女的棕发卷曲,脸上化着粉白红脂的时兴妆容,一双棕色的眼睛宁静温柔,睫毛扑闪扑闪眸光明亮,像是会说话。
“您的眼睛很漂亮。”路西恩客套地赞美,缓解舞曲中两个人手牵手面面相觑的尴尬。
路西恩不知道上个世界是什么规矩,但这个世界的舞会里,跳舞是默认的社交环节——手拉手面对面正适合轻声细语地交谈,每对舞伴都隔着保护彼此交谈隐私的距离,如何在舞池里优美地保持这个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也属于贵族课程里重要的一环。
而与这个社交环节相应的,如果路西恩真的跟诺伯小姐这么无话可说地沉默到最后,就会被认为无礼粗鲁以及对一位女士的侮辱,不是拉近关系而是结仇了。
路西恩起了话头,诺伯小姐立刻接上了话,她对着路西恩眨眨眼,抿嘴微笑:“您知不知道,只有在实在挑不出优点的时候,人们才会夸一个姑娘的眼睛漂亮。”
“这我真的是第一次听闻。”路西恩真诚地看着她,“一般在帝都,如果我们没有话说,我们就会夸她可爱。”
“当然,我发誓这句话不是敷衍,我可爱的小姐。”
少女被他哄得轻笑出声,“您可真会说话,”她的裙摆摇曳,在舞池里花朵一样绽开,“想必以前也叫不少姑娘为您动了心。”
路西恩挑起眉稍,露出一副“您怎么会这么想”的惊讶表情,又透出几分不自觉的羞赧,“您也知道,我的身体不是很好,舞会什么的对我来说有点困难了。”他向诺伯小姐解释,“而且若是我的两位兄长、那两位殿下在,您的眼睛里大抵也是看不见我的。”
舞会这种东西在帝都里一天能有十几场,一定程度上参与和举办宴会舞会也是贵族的日常工作,不过这种社交场合一定程度上也等同于单身男女的相亲大会,路西恩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掺和。
就他那身体状况,能好好活着不错了,传宗接代的体力活路西恩是真的敬谢不敏,再说皇室血脉有他上头两个优秀的哥哥负责延续,维尔维德公爵的封号和领地等他死了帝国收回去了事,路西恩虽然不太确定自己的性向问题,但能确定自己绝对当不了一个好丈夫。
那何必祸害人家小姑娘呢。
是以在路西恩本人的消极怠工和他便宜父兄的暧昧态度下,他早就该定下的婚姻大事一直被无限期地搁置着。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您才是。”
诺伯小姐突然这么说,皮鞋的小高跟在地板上敲击出轻巧的脆响——这双鞋的跟要比在场女士们的鞋子低不少,照顾了路西恩不是那么乐观的身高。
“我的未婚夫克雷吉……啊,您可能不是很清楚这件事,让我想想该怎么说才好……”少女大方地提起未婚夫,脸上不见几分恋爱的甜蜜羞涩,“原本我父亲怎么都不同意这桩婚事,我是家里的独生女,要继承爵位和财产的,总不可能嫁到别人家去,而克雷吉又是莱文弗纳叔叔的亲戚,那个傻瓜老想靠着叔叔做出点事业,不肯乖乖地入赘进来——唉,我可是为这件事哭了好几次,都想蒙了白巾到神殿去侍奉神明算了。”
“而这个时候,谢天谢地您出现了。”诺伯小姐突然往路西恩那边靠近了一步,近到路西恩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她没有和寻常淑女名媛那般在衣襟洒满花香,只在颈侧抹了一抹,体香般浅淡悠长。
“我们喜爱又尊敬的莱文弗纳叔叔,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诺伯小姐合着舞曲柔声轻诉,“我只好安慰可怜的克雷吉,告诉他克雷吉·诺伯这个名字也一样好听,他还是可以在茶会沙龙上跟人高谈阔论,或者去买那些昂贵的礼服华丽的饰品什么的——男人嘛,漂漂亮亮地给我做丈夫就好了。”
“所以我想,我得要向您道谢。”舞曲悠扬划向尾声,诺伯小姐松开路西恩的手后退半步,优雅地提起裙摆行礼,“卡斯娜亚·诺伯,向您献上由衷的感谢。”
路西恩躬身回礼,笑道:“我也要感谢您的帮助,卡斯娜亚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