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的风车在货架上转动,纪初桃脚步慢了下来,回首望去,只见各色人群来往,糖果子铺面的檐下,已没了祁炎的身影。
“殿下在看什么?”晏行温润的嗓音传来。
“没什么。”顿了顿,纪初桃收回视线,心想:方才,祁炎是有话相对自己说么?
然而人都不见了,她只好呼出一口气道,“本宫府中尚且珍藏了些折扇,晏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回去挑几把拿去罢。”
毕竟晏行的那把扇子在祁炎那儿,约莫也拿不回来了。
晏行拢着袖子,眼尾一点朱砂若隐若现,婉拒道:“扇子在下还有许多,时常也是用完就丢,并非什么重要物件,就不夺殿下所爱了。”
虽说如此,纪初桃回府之后还是差人送了晏行一把新扇子,当做补偿。
日落,暮鼓三千。
“你听说了吗?殿下今日送了晏府令一把扇子,当做信物呢!”廊下,两个挂灯笼的内侍在窃窃私语。
“晏府令大冬天摇着新扇子到处晃荡,便是不想看见都难呐!”另一个内侍嘿嘿道,“你说,晏府令会不会取代祁公子,成为三殿下身边新宠?”
先前那人道:“我倒巴不得早些取代呢!晏府令多好啊,又会做人又会办事,温文尔雅的,岂不比那位强?”
一墙之隔,祁炎从树上跃下,身上落着夜的清寒。
方才那两个内侍的话,他都听见了。明知不该在意,可脚步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朝着纪初桃的寝殿行去。
走出几丈远,他又顿住,望着公主府熟悉而又陌生的灯火,嗤笑自己突如其来的愚蠢念头。
深吸一口气清寒的空气,他定神转身,却在见到迎面走来的纪初桃时再次一怔。
纪初桃也看到了他。刚刚燃起的灯笼下,富丽的小公主美得像是一幅颜色饱满鲜妍的画。
“祁炎!”纪初桃朝他走来。
或许是有了晏行,初桃待他不似之前那般形影不离,但也从不会苛待冷落他。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倒真有点儿像公主之于客卿,尊敬有加,亲密不足。
看上去挺不错,可祁炎并不满足,不知名的野心在阴暗处恣意膨胀。
“小将军,今日宫里送了新鲜鹿肉,晏行说大家可以一起炙鹿肉吃。”纪初桃的声音轻柔雀跃,带着小小的期许,“你一起来么?”
晏行的名字格外刺耳,祁炎皱眉,漠然道:“臣要回去探望父亲,不来了。”
当然是假话,那个家,早已名存实亡了。
纪初桃“唔”了声,随即很快打起精神,热忱道:“那本宫让人留一些,等你回来吃。”
祁炎薄唇动了动,扭过头道:“不必了,多谢殿下好意。”
他略一抱拳,随即与纪初桃错身而过,大步走开。
纪初桃望着祁炎的背影,烟眉轻蹙。
方才,他是生气了吗?
祁炎最近怎么怪怪的?要么很长时间不出现,即便遇见了,也是说不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
难道……难道他是在公主府里呆腻了么?
纪初桃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不由沉思:看来,二姐教的那些用不上了,得尽快洗清他身上的罪名,还他自由才行。
……
祁炎快步转过回廊,握拳抵在廊柱上,眸若黑潭,暗流涌动。
明明他想说的话不是那些,可为何一见到纪初桃,或是听见晏行的名字,所有的一切都会偏离自己的掌控,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第二日,纪初桃去了长信宫一趟。
纪妧的面色不太好,多有疲色。
“大皇姐,太医怎么说?”纪初桃看着一向强势威严的大姐劳累至此,难掩心疼。
“无非是操劳过度,让好生调养。”纪妧披着外袍,嘴上说着要歇息,可批阅奏章的笔却一刻也不曾停下。
“皇姐,你还是歇一歇罢,晚一刻也不迟。”纪初桃劝她。
“年底百官御宴,礼部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松懈不得。皇帝又年纪太小,应该将心思放在治理朝政上,终归不放心,等忙完此事,再歇也不迟……”
话未说完,纪妧忽的掩唇咳嗽起来。
纪初桃忙给她拍背顺气,生怕大姐也像二姐一样,落了个终身病痛的下场。
那一瞬,纪初桃想了很多很多。
终于,她下定决心,轻声道:“皇姐,要不……我帮你?”
纪妧一顿,抬起上挑的凤眼望向她。这个妹妹在庇护下长大,眼里只见风月,不弄心计,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涉及朝事……
纪妧眼一眯,露出几分笑意:“本宫之前那般教你,你都无动于衷,现在怎么突然懂事了?”
纪初桃抿了抿唇。
她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皇姐的脸色实在不太好,劳累至此,纪初桃怎能安心享乐?
何况,帮助大姐也是在帮助她自己。若能为大姐分忧,祁炎谋逆之罪便有机会洗刷干净,君臣释疑了。
“也好,你也长大了,不如试着操办宫宴。”纪妧将礼部的折子递给纪初桃,疲惫的凤眸中有了些许笑意。
她道:“永宁,除夕御宴就交给你了。”
纪初桃知道,大姐是借机试炼她的能力,亦是她“长大”的第一次起步。
她双手接过那封奏折,捂在怀中,重重点头。
从长信宫出来,正巧遇见了纪昭。
见到她手中的折子,纪昭好奇道:“这不是礼部御宴的奏章么,怎么在三皇姐你这儿?”
纪初桃含而不笑,温声道:“这个,算是一个考验。”
纪昭愣了愣,脸色很快恢复正常,笑着道:“那太好了啦!有了三皇姐助力,朕也会踏实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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