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明月看了一眼彩棠,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你以为我是醋了?”
彩棠从没有这样被常明月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和彩荷都是把这位当做傻子。
现在被傻子反过来睨了一眼,彩棠手指收紧,把衣裙都抓皱了。
彩荷说道:“娘娘,奴婢们都知道您是好心,但是那位夫人可不一定会领情,毕竟这可是皇宫,若是能够留在皇宫,岂不是比在外强得多?”
彩棠深吸一口气,也开口说道:“娘娘您当年也不愿出宫,这位夫人怎么会愿意出宫呢?九骊公主圣眷在身,那位夫人心里头指不定还想要压过娘娘您一头。”
“本宫当年没出宫,那是因为太长的时间都在宫里。”常明月说道,“我什么也不会,年龄也大了,出宫了之后能做什么呢?这位夫人又和我不一样,她大半的时候都在外面住。再说想要压过我……”
常明月抿唇一笑,对自己的容貌自信,“不可能!”
常明月单手托腮,手腕上一叠细金镯子碰撞,发出了细碎悦耳声,常明月忽然记起来流云宫里还有一个乔宜贞,扭过头去问乔宜贞:“侯夫人怎么想?”
乔宜贞在流云宫里小坐,瞧出了点意思来,这常明月确实不大聪明。
但是两个丫鬟不知道是不是和常明月在一起久了,本应该是机敏之人,现在也有些情绪外放。
常明月自己对九骊公主的生母兴致不浓,反而是彩棠彩荷两个宫女对简素很是好奇。
在来流云宫的路上,彩棠就问了不少关于简素的事情。
现在更是流露出希望简素留在宫中的表情。
不过无论宫娥有什么想法,又或者朝臣有什么意见,在乔宜贞看来,裴胤并不会考虑其他的声音。
乔宜贞抿了一下耳畔碎发。开口说道:“刚刚臣妇说的话已经是僭越了,臣妇哪儿有什么立场去劝说夫人?”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常明月先是一怔,继而失笑着说道,“你没必要蹚浑水。是本宫多言了,你又不在皇宫里。”
常明月在皇宫里太久时间,一年到头,家里人最多来一次给她一些银子好用来赏赐人,絮絮叨叨说她的侄儿多有出息,让常明月觉得怪腻味的。
常家努力修复和常明月的关系,但是常明月和常家亲近不起来,她和宫妃也说不到一起去,难得有一个年龄不大,不把孩子放在嘴边脾气好的夫人,常明月问起来乔宜贞的日程。
在常明月看来,既然生了三个儿子,乔宜贞一定是绕着丈夫孩子打转的,常明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会听到长篇大论的育儿经。
结果在乔宜贞的叙述里,却没怎么说孩子的事情。
常明月掐指一算,乔宜贞陪孩子的时间总共也就是一两个时辰,这时间是用来给他们讲故事的,而且双生子听了乔宜贞的故事,他们不是白听的,在晚些时候要写出来,一个作画,一个写话本,兄弟两人合作,家里书架上有一长排的书都是他们折腾出来的。
常明月不由得好奇那个已经去书院读书的池嘉木,“侯夫人您以前的长子也是这般教育吗?那是不是池大少爷也写过话本?”
提到了长子,乔宜贞笑着说道:“嘉木要比他们坐得住,在读书上,我就没有费过心思。”
“他喜欢看书,字认识不多的时候,就会看我挑选的游记之类的书,遇上了看不懂的就问我。”
“编纂自己的书这件事,就是我从嘉木身上得到的灵感,他从小就自己写东西,自己画,放在小匣子里不肯让我看。”
池嘉木是以头名考入飞鹿书院的,常明月想到了池嘉木小小年龄如此卓尔不凡,不由得肃然起敬。
“池大少爷果然不凡,那么双生子启蒙的时候,您一定废了不少心吧。”
“确实费了一些功夫,刚开始怎么都按不住他们,后来和侯爷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有用了,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他们和嘉木不同,我也不强求他们两人考状元,但是读书练字还是需要的。”
练字可以锻炼手的控制能力,可以让人耐性更好,而读书则是会明事理,前人的经验和智慧都凝结在一卷卷的书中。
在年幼的时候读过的那些书,都会在心中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随着长大忽然有一日就会想到,在某个清晨或者是某个傍晚,读过那样一本书,记起自己和前人相似的心情。
常明月想着乔宜贞的日子。
大段属于自己的时间,若是没有打发时间的去处,岂不是很无趣?
“你不陪着孩子,那么多时间,会不会觉得无趣?”
练字、看书、写文、联对、作画、插花、调香,奏琴、棋谱……作为名门闺秀的典范,乔宜贞会的东西很多。
每日里甚至无法把她会的东西做一遍,只是挑几件去做,有时候遇到了一本好书,更是可能一连十天都在看书,其他事情一概不做。
除了做这些事,她还会逛街、陪祖父钓鱼、和好友踏青……
婚后乔宜贞确实不怎么参加花宴晚宴之类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在京都里是有交好的友人,每个月都会有几次小聚,或是泛舟湖上,或是一起约着吃螃蟹,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常明月听得是悠然神往,从来不知道人生有那样一种活法,可以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旁人活着。
身为贵妃的常明月有大把自己的时间,她睁开眼之后,就只需要懒洋洋坐着或者是躺着,在上午的时候,彩棠彩荷两个丫鬟会给她身上涂一种香膏,手指尖都黏黏腻腻的,下午的时候,则是给她按捏身子。
常明月最喜欢的是阴天,每当没有太阳了,她才能出去转一转。
若是有了太阳,两个丫鬟就会担心她堆雪一般的肌肤变得难以入目,所以劝着常明月不要外出。
常明月把自己常做的事情一说,忽然觉得自己想要生孩子的事情也很无趣,到时候无非是换了一个目标,她现在是为了帝王裴胤活着,之后是为了孩子活着。
她的一生都好像是为了别人活着一样。
这个念头在常明月的心中种下了一粒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侯夫人,您读书多见识广,你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诚心请教的常明月,甚至不用本宫这个自称。
乔宜贞依照自己的经验,“不如读书练字?”
“字我学了一些,但是没什么天赋,只是不做睁眼瞎罢了,每次看书都觉得头疼,至于说软趴趴的毛笔我是捏不住的。”
“我知道一些话本子不错,若是贵妃有兴趣可以看一看。至于说练字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