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呢,背叛这种事,无非是两个原因。一,就是主子实在不怎么样,压迫虐待羞辱属下,长时间的凌虐,属下会生出反叛之心,要弄死主子。二,就是钱呀。有更多的金钱诱惑,良心什么的,也就不存在了。我认为,金仁显背叛之事,纯粹是因为第二个原因。因为根据那么多我爹的旧部的反馈,无不说我爹的好。所以,我爹的人性是没问题的。总归来说,就是他手上钱太少了,无法给下面的人太多,金仁显才会背叛的。”她又叹气又怎样的,反正一连串下来,金仁显背叛之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卫均。因为他作为采星司的主子,太抠门了,以至于最底层的属下拿不到几分钱,因而被敌人用金钱所诱惑。如此明目张胆的将所有责任都扣在他头上,卫均忽然发现,这小丫头比他所想的胆子更大啊。而且,瞧她此时那副无心的样子,好像根本不觉着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什么。“所以,你倒是做了一件好事。用足够的金钱,来阻止他们背叛。、”卫均淡淡道。鹿元元立即点头,“这一切还得得益于王爷的心胸宽广。反正,这么多年我也接触过不少的商人,做各种生意的,抠门的生意都做的不怎么样,手底下也是人心涣散。反而是十分大方且照顾属下的,无不生意兴隆。”卫均无言,风从外面吹过来,他身后的纱幔都跟着飘摇了起来。倒是旁边的鹿元元实在受不了了,从衣服里把口罩拿出来,扣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大眼睛。低头看她,卫均甚至也轻轻地吸了吸鼻子,除了水味儿,他也没闻到什么。“你闻到什么了?”他很好奇。说实话,他们鹿家人他也不是没接触过,鹿判,兆兆,哪个都不像她似得。分明就是毛病特别多,属于非常难伺候的那一种。“王爷可能不知道,这扬水湾是城中多个小水流的最终汇聚之所。这小水流啊,蔓延城中各处,有的就从人家门口路过。所以,城里的人对这些小水流可作出各种各样的事儿来。洗衣服洗菜什么的,那都是小事。有很过分的,直接在水流里拉尿,免去了在自家拉尿而凝聚不散的臭味儿。很不幸的,被水流带着,所有的东西都会流到这里来。”鹿元元跟他讲,百姓们对水作出的事情,那是超乎想象的。卫均扫了一眼远处在两艘画舫的灯火下泛着些许波光粼粼的水面,“混杂在这么多的水中,你也闻得到。”她的嗅觉,的确要比她父兄更敏锐些。“混杂又不代表会消失。”这不废话嘛。有些味道,在空气中飘散,过一会儿,人们觉着闻不到了。那并不是因为它们消失了,只是飘散的面积更大了,被空气混杂,事实上它们还存在。像她这样的鼻子,就会一直闻得到。“这样的环境,情景,你就站在这儿,能闻到什么?”卫均看着她那怪异的样子,不是很顺眼。因为,他手底下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是她这样的。看起来乖乖的,实际上非常不听话,满身反骨。非要问这个,鹿元元不是很乐意,但还是把口罩扯下来了。吸了吸鼻子,“这水里不止有那些脏东西,还有鱼。听说是有人打扬水湾里的鱼吃,真是不嫌脏,这里的鱼是真的吃屎长大的。还有这画舫,下层某个地方应当重新刷过漆。可能是因为今日被包下来了,四处经过了丧心病狂的熏香,这窗子若是关上,我会被活活熏死的。”她说,以为卫均也就是无趣呗,要她说这些给解闷儿。不过说实话,的确是挺无趣的。看远处另一艘画舫上,随风飘摇的纱幔后,一直有人影来来回回,看样子是在喝酒。“还真是事无巨细。”卫均也开始有些佩服她了,她的鼻子一天下来得接收多少信息?除非不呼吸,否则的话,各种气味儿进入鼻子里,脑子就会跟着分析的,毕竟无法做到把鼻子和脑子分开。“那是当然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味儿。”有各种味儿,她就不免闻得到。“所以呢?最糟糕的是什么味儿。”卫均还是好奇的。“那太多了,只说人吧,各种汗臭味儿,屁味儿,甚至有些人撒完尿都不会擦干净的,我都闻得到。”她说,表情也分外精彩。卫均有那么片刻的哑然,因为真的没想到她会连这种事儿都说出来。“但是闻到了又能怎么样?毕竟只要是人都有自尊的吧,我又不能告诉每个人,撒完尿洗干净擦干净,多尴尬。”因为看到了卫均的表情,鹿元元继续口无遮拦,她就是要让他震惊,所以往后在她面前别摆出一副老子处于高位的样子,在她鼻子里,所有人都一样。卫均的确是表情不是很好,谁又想到,连这种她都闻得到。“你闻过的,最干净的是何人?”问她,因为从她语言之中就听得出,她不认为这世上有干净的人。既如此,大家都一样,心里也就自在些了。“阎将军。”她想也没想,就那么干脆的回答。知道她喜欢追着阎青臣,总是一副迷醉的样子,但却不知,她会迷到这种程度。阎青臣真的很香么?卫均不觉得,因为他并没有从阎青臣的身上闻到任何香气。“王爷呢,也是香的。我说过的,青草的香气。”说着,她往前探身,一副要更仔细的闻他身上味儿的样子。哪想,她一有动作,卫均却忽的向后退了一下,防守的姿态非常明显。鹿元元也一愣,之后就退回去了,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掩饰的嫌弃。还真以为她喜欢青草味儿呢?只有食草动物才会喜欢他身上的味儿。垂眸看着她,卫均的眼睛,叫人颇有压力。鹿元元也恢复如常,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似得。“三哥,高人姑娘,两位可商谈好了?”合仝世子的声音从垂坠的纱幔后传来,这期间,他们两个人一直在纱幔后。若不是因为风吹起,纱幔在飘摇,偶尔的露出他们俩的腿,还真以为他们俩走了呢。卫均转身,单手拂开纱幔走出去。鹿元元原本跟在身后的,哪想那人根本不知绅士风度为何物,他走出去了手就放下了,那纱幔落下来,正好糊在她脸上。不由发出咝的一声,鹿元元略烦躁的把纱幔打开,也走出来了。合仝世子开始详细的说他寻找婉沛姑娘的事情,是从楚州开始的,他几乎是把楚州翻了个底朝天。那毕竟是他老窝,不管是找人还是别的都顺手。但是在楚州,根本没找到婉沛,反倒是在找了四天之后,获得了信息,说是有人看到婉沛出城门了。这个婉沛出城之后的踪迹,就全然不知了。合仝世子会找到青溪城来,是因为他是一路从楚州下来的,进行的就是全方位寻找的方式,挨个城池的搜。这种找人的方式,是耗费力气的,大海捞针式的找法儿,什么时候能找到。鹿元元站在卫均身边,今儿打扮的不像丫鬟吧,但这姿态是真的丫鬟。人家大爷似得坐在那儿,甚至一条腿是伸直呈舒展状的,看得出他挺放松的。而且吧,鹿元元觉着他没太仔细的听合仝世子在说什么,蓦一时他眼睛看向别处,分明就是在想别的。她站在那儿逐渐有点儿不耐烦,因为累。画舫一直在走,不是太平稳。晃晃悠悠的,叫她觉着烦。终于,合仝世子说完了,其实他从说自己如何各个城池寻找的经过,就是废话。因为,整个过程里,根本没有婉沛出现过,他自己是主人公。“你的世子妃,知道你近来和这位婉沛姑娘走得近么?”卫均忽然问道。合仝世子一诧,还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头,“应当不知道吧,仙儿她……她足不出户的。”卫均没有再说什么,但,他的意思鹿元元琢磨明白了。有时候,女人啊,可不似看到的那般。你觉着她可能是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但实际上,内心里有一辆火车,什么库嚓嚓的东西都有。画舫幽幽的,终于靠了岸,若是站在窗口往岸上看的话,能看到有不少人等在那儿。不过,画舫停了一会儿,倒是只有合仝世子下来了,除了他之外,分明还有另外两个人在里头,却没有第一时间下来。画舫里,鹿元元凑在窗边儿的缝隙那儿偷偷往外看了看,居高临下,她看到了乔小胖还有阿罗都在岸边。乔小胖一手捧着册子,另一手拿着炭笔正书写,看来他等待的这段时间也没消停,不知都做了啥。只是看了看,鹿元元就缩回了脖子,放好了纱幔,又走了回来。“他下去了。王爷是不是觉着,那个婉沛姑娘失踪不见,和他媳妇儿有关啊。”走过来,靠着桌子,动手倒水。因为合仝世子在,她得装成是卫均的好下属的样子,主子都没喝水,她一个下属怎么好喝水。这会儿终于不用装了,好累。卫均看她,将茶水倒在了杯子里,她拿着杯子,没有先喝。而是放到了鼻子底下,闻了闻。按理说,喝茶的人都会先闻一闻,但看她那状态,可不是为了品茗才闻味儿。“闻出什么了?”卫均问她。鹿元元抬眼瞅他,觉着这人特别喜欢自找麻烦,分明不太喜欢听她说吧,还总是问问问。“我在闻这茶水是否干净,水是不是就地取的这扬水湾的水。根据我鼻子的检测,不是,是井水。”鹿元元说,话落,就仰头喝了,是真渴了。是哪里的水她都能闻出来,想来,平时真的总是做这些无聊的事,把自己的鼻子用在这些事情上,大概率是消磨时间。想她父兄,哪个做过这种无聊的事?天赋异禀的嗅觉,无不是用在了正事大事上。“茶一般,虽是上品的金眉,但是,应当是去年的霜前茶。其实这就是典型的以次充好,今年雨前的金眉,和去年霜前的金眉,在价钱上可差一倍呢。”她喝完,就开始讲,一切次货都逃不过她的鼻子。卫均刚刚想过她可能无聊到什么事情都做,什么味儿都闻过,都琢磨过。现在,充分可以印证他所想是真的,她什么都琢磨过。“茶庄倒是可以雇佣你验货。”什么以次充好的货都逃不过她的鼻子。“诶,王爷还真说对了,这么多年我们为了挣钱活下去,我还真做了不少验货的事儿。当然了,不是茶,是药材,香料,为莺馆的莺花女品香。”她做过的事儿,多着呢。“合仝的新相好消失不见,与他的世子妃脱不开关系。今日通过你的鼻子,倒是有新的发现,他那世子妃家,或许与万辅人有些牵连。甚至,可以说与金仁显有牵连。楚州本就距离青溪城不远,他们有关联,也是有可能的。”卫均回答了她第一个问的问题。眨了眨眼睛,鹿元元点头,“那倒是有可能,他们如果都是一路人,互相联系在常理之中。但是,我仍有疑惑之处,就是在马场和金仁显的家都出现过的那股体香,到底是谁的。肯定是个男人。”因为,她在金仁显书房的门框那儿做过估测,那个高度留下的味儿,很大概率是男人。“看来,你对这世上所有香喷喷的男人,都很有兴趣。”简直是三句不离。“我家小胖说,我应该见识见识男色。我觉着吧,说得对,我以前就没见过,又重获新生还不见识见识,太亏了。再说,我见了真正的男色,小胖才能也跟着见识到啊,他也得见见极品,否则他的书里都是些猥琐男,太恶心了。”说着说着,她开始叹气连连。香喷喷的男人,在美色这方面,应该不会太差吧。看她像跟知心姐姐聊天似得,卫均的眸子也若有似无的眯了起来。“可有目标?”他问,问的同时,心里头也生出了答案,她的答案,离不开阎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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