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三七被打断了腿,是这位从生死关头将她拉回来,捡了一条命的。
玉笙笑话了她一句没出息。
仰起头,却是瞧见沈太医正看着自己。
沈清云生的一张好脸,俊美又雅致,从刚认识的第一眼玉笙就知道了,但却是头一次知道,这人生的一双好眼睛。
黑白分明,清透又干净。
那双眼睛瞧了她片刻,玉笙下意识地要躲开,却是不料他却是凑了上来。
“属下给小主把个脉。”沈清云打开他那随身带着的药箱,玉笙瞧着他清瘦的背影,有些好笑:“我说我身子不舒服,不过是个幌子。”
“属下知道。”
转身,沈太医却是已经伸出了手,垂眼看着玉笙的脸色,清润的嗓音徐徐而至:“只是玉小主如今面色有虞,属下既然来了那还是看看的好。”
玉笙这几日是消瘦了些,最主要的是热的,把过脉后沈太医将安神汤的方子减了两样药材后,又开了些避暑的药方。
“若是晚上睡不着,睡前可用一碗绿豆冰汤,便会好些。”
沈太医放下笔,玉笙看见他依旧是穿的那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袖口的毛边处都要开线了,她撇过眼神,示意身侧的冬青接住。
玉笙冲着素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回了屋子里很快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个香囊。
“辛苦太医了。”素嬷嬷面上带着笑意,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将手中的银子塞在了沈清云的手中,后者看着自己的掌心,又转过头来往玉笙的方向看了一眼。
玉笙捧起茶盏,借势低下头:“拿着吧。”
手中的银子不少,沉甸甸的,他分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穷酸,却视金钱与云烟:“多谢小主赏赐。”
荷包送回素嬷嬷的手中,沈清云却是看都没再看一眼:“之前的问题银子能够解决,如今的问题银两解决不了。”
他抬起拳头,又咳嗽了一声,漆黑的眼帘合上,半边的侧脸都掩盖入光中:“今日多谢玉小主解围,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差遣。”
一阵风吹来,那宽大的长袍裹在身上,修长的身形瞧着越发地消瘦了。
素嬷嬷看着手中的银子,来回瞧了几眼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挺拔如竹的背影出了门,碧青色的长袍眨眼就消失在了门外。
玉笙捧着茶盏,深深地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看在眼中却是不能插手,无能为力,最是难熬。
她扭头去瞥三七,却见她已经红了眼圈。
“主子。”吸了吸鼻子,她这回倒是没哭,凑上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里面含着泪,晶莹剔透:“刚刚我看见,沈太医的手腕都被掐紫了。”
露出来的地方尚且如此,衣袍下面看不见的地方更是不用说了。
永昌府的小侯爷是个心狠手辣又古怪的,也难怪为何每次瞧见这位沈太医都是一副消瘦的样子。
叹了口气,玉笙伸出手给她抹了把泪:“这是宫中,不是在外面,有很多的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
“你要学会谨言慎行,日后这样的事可再也不准有第二回了。”
三七哭得眼睛红肿,眼前一片模糊,咬着牙却死死点着头:“奴婢知道了。”
玉笙瞧着不忍,却是没开口,三七的性子不适合在宫里。但这规矩深严的宫中不可能迁就她一人,那便只能她自己来适应这深宫了。
——
东宫之中,果真是没有秘密。
合欢殿晌午刚叫的太医,到了下午就都知道了。太子妃与纯良娣的玉堂殿还派人送了东西来,其中纯良媛还送了一根老参,玉笙瞧着不错让人送到了库房里收了起来。
“主子,这如今外头的都说你生了病,这殿下要是来了,可如何是好?”
冬青捧着托盘进来,里面放着的是热烫的安神汤,刚小炉子熬出来的,里面还冒着热气。玉笙头挨在软塌上,闻到那药味就微微叹了口气:
“拿下去吧,今日不喝了。”
安神汤是受惊之后凝神气的,冬青捧着药碗有些无措:“您这不喝,待会儿晚上如何睡得着?”
手中的扇子被玉笙摇得啪啪作响,她苦着一张小脸无奈道:“只怕是喝了晚上也不用睡了。”
冬青没听懂意思,可主子不喝,她只得原样地捧了下去。玉笙转了转眼睛,拿起手边的铜镜往里面瞧了瞧。
她这几日消瘦了些,巴掌大的脸上面色有些白,瞧着极为楚楚可怜。
“给我重新梳个妆吧。”坐在梳妆台上,玉笙抬手拍了拍脸,面上好不容易红润了些:“瞧着有些吓人了,弄个正常点的妆。”
素嬷嬷在身后给她梳着头发,道:“殿下只怕今晚会过来。”
眨了眨眼,玉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那日因着陆静姝的事,殿下瞧着不是很高兴?
连着十来日没来后院了,若是一来了瞧见她惨白的一张脸有什么好的?挑了对耳环,玉笙将昨日殿下送来的那对南珠耳坠给戴上了。
巴掌大的脸衬的如玉雕琢的一样,昳丽的让人挪不开眼睛,摇晃了两下脑袋,玉笙道:“就是打扮给殿下瞧的。”
到了晚上,殿下果真来了合欢殿。
今日的太阳格外地烈,到了晚上才有一丝清风,太子身着月白色的衣袍,踏着外面漆黑的光走了进来。
合欢殿中,玉笙正在吃晚膳,御膳房刚熬好的桂圆红枣薏米粥,加了一点酸萝卜切碎的丁,伴着粥吃香香糯糯的。
酸萝卜开胃,玉笙好几日没那么好的胃口了,这一下吃了两小碗。
太子过来的时候,她正吩咐着再来一碗。刚跨进门口,太子的眉心就皱了皱,前朝汤其逃跑,将泄露考题的罪名强行加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