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瓷等待着心悸和胸口闷痛缓过去,才慢慢站起身,沉默地扯着复杂的衣衫。
和傅生在一起的那三年,他几乎被养成了半废人,傅生对他好得过了头,以至于须瓷本该在大学里就要独立学会的一些技能全都不明白。
衣服傅生的小公寓里有洗衣机,做饭须瓷不会傅生便自己做,有时候请阿姨,打扫卫生更不用说,一周两次保洁。
刚从戒同所里出来的那段时间,周伯也离世了,他在逼仄的小屋子里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月,衣服都堆在那里,直到第一次——
……第一次自杀未遂后,他才勉强打起精神收拾自己的一切。
他记得那天用手搓着衣服,搓了好几个小时,依然没洗干净,手都破了皮出了血,可没人来哄他。
没人来跟他说一句:“乖,不疼了。”
第一次拍古装戏时,他不会穿复杂的服装,却又抗拒别人的接近,自己一个人在更衣室里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能弄好,那是他从周伯离世后第一次崩溃地哭。
那场戏黄了,导演给出的片酬其实不错,但着实不敢用一个心理不太健康、换着衣服都能哭得惊天动地的小龙套。
须瓷不怕吃苦,可受不了哭过累过之后回过头,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傅生了。
或许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或许是傅生第一次亲昵地捏着他鼻子喊小跟屁虫的时候,或许是傅生奔赴大学他去火车站相送的那一天……
于是傅生消失后,他世界里的所有色彩也都跟着消失了。
脸上有些湿漉,须瓷微微怔住,抬手摸了摸,竟是眼泪。
生病的时候控制不好情绪,流泪是常有的事,很多时候须瓷会半夜缩在出租屋狭窄的角落里,面无表情地无声落泪。
他这两年里学会了很多东西,也丢掉了很多东西,他哭得多了,就忘了怎么笑,发呆多了,就忘了怎么娱乐自己,就连跳舞也都没以前那么自然了。
须瓷轻轻弯起手腕向上延伸了一下,镜子里的他没什么表情,做着古典舞蹈的基本动作,一点风味都没有。
他看着自己里的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还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这样一个表里不一、满口谎话,阴暗冷漠,和以前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的自己吗?
不会的。
须瓷听见了自己的低喃声。
慢慢地、他朝着镜子扯了下嘴角,想象着别人微笑的样子,将自己的嘴角扯到一个适当的弧度。
片刻后,须瓷无声地皱了下眉头,随后松开,又重新扬起嘴角,像是东施效颦一样。
只不过,他模仿的是曾经的自己。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须瓷听见了傅生的声音:“方便进来吗?”
须瓷直接走过去打开了门,傅生望着已经半小时过去还没穿好衣服的他,有些无奈地捏捏他的脸。
“不会穿?”
“……嗯。”须瓷违着心应了声,怎么可能不会穿,他跑龙套一年多将近两年,再生疏的事也都变得熟练了。
“这套确实复杂一点。”
傅生会来是因为刚刚那场NG三次了,这会儿于幕和丰承都在调整状态,也半天没看到小孩,有些不放心就来找了。
傅生把内衫至外袍一件件摊开,然后从里衣开始给须瓷套上,系上所有绳结。
繁琐枯燥的程序没有让傅生有丝毫不耐,他拿起最后一件外袍时还亲了亲须瓷的脸:“手抬起来。”
须瓷听话照做,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布娃娃。
傅生蹲着身体棒须瓷系上腰带,然后理了理衣服褶皱便站了起来:“好了,我们去补妆。”
须瓷朝他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小酒窝在脸颊上转瞬即逝。
傅生愣了愣,低头亲了他一口:“瓷崽笑起来最好看,要多笑笑。”
须瓷眨眨眼,说了声好。
在傅生看不到的角落里,须瓷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主页面多了一条没有备注的信息:
——照片拍到手了,他这次太急了,像是被打压了急匆匆地去找老林,两人在停车场就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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