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古代日常 第74节(1 / 2)

之前严迟瑜提出要将军中的战马交给百姓来养,就引了很多人都反对,而傅茂典却在背后挺了严迟瑜一把,成功让战马这事落实下来。

要想将战马之事完全落实下去,而中途不出纰漏,这就需要严迟瑜盯紧这件事,包括地方百姓那里也要盯着,防着有人在下面弄鬼。而这样一来,裁军与开荒之事就耽误了下来。

因后来便是殿试,朝中之人更多的将目光转向了考生身上,傅茂典与严迟瑜二人这段时间极其低调,谁也没能料到,他们会在琼林宴后,憋出了这么一个大招。

顾成礼得知傅茂典已经在向景煕帝上了折子,想要将“摊丁入亩”的政策实行下去,而他这想法一提出,朝堂中直接就炸了锅。

这朝中大臣,几乎个个都是住着高大宅子,家里呼奴唤婢,名下更是有着千亩万亩的庄子田地。像是那些公侯世家,便是嫁个女儿,都要陪嫁上不少的良田,可谓是一辈子都吃喝无忧。而那些底层没有田地的平民,却要背负起沉重的负担,因为大周的苛捐杂税一直都是按照人头来收的。

其中名目又多,主要分为租庸调三个部分,租便是田地要交的租,而庸则是百姓要服的役,调则是针对户籍的,上头官府给出一个数目,要求底下百姓交出多少的粮食以及绢布,然后再分摊到各家各户上头。总而言之就是如今大周各种苛捐杂税名目多,百姓要背负的担子重。如今大周的税目虽说是有旧例可循,但若是朝廷有变动,像是对外发动战争,则会随时增加税收,更甚至,地方各府县的税收也不完全一样,若是有地方官私下加税然后中饱私囊也不是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傅茂典提出了想要改变如今的税法,换成“摊丁入亩”,将那些名目杂多的税目减去大半,一律按照土地来征税,详细规划出每亩地要交出的粮食,这样就非常直接了当,各家各户有多少田地就交多少税,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他们的田地少,若是施行“摊丁入亩”,以后压力必然会减少许多。

但是那些世族大地主又如何甘心,如今朝里的这些大臣们反对,一方面是因为傅茂典如今提出的“摊丁入亩”动摇了他们的切身利益,另一方面也是担心世家地主们若是抵触反扑起来,到时候可能造成大周内部的动摇,而外面的匈奴本就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势必会动摇国本。

景煕帝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呢,但是如今朝廷户部库银紧缺,每到要用银的时候,景煕帝就感到焦头烂额,朝中的大臣都装聋作哑,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可景煕帝却不行,前朝历代那么多的经验教训写在史书里呢,若是再拖下去,可能稍微发生一点小波折就能将大周的江山葬送。

而傅茂典如今提出的税法改革就是很好的机会,这也就是景煕帝明知道其中的利害,却仍然要坚持去做的原因。

顾成礼待在景煕帝身旁,见他每次为了这些事情和满朝官员掰扯的时候,就忍不住感叹,当一个皇帝也不容易啊,每天要处理这么多的事情,说是天子,但想要真正差遣这些大臣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陛下不妨以情动人。”顾成礼听了景煕帝的烦恼,思索片刻后开口。

“以情动人?”景煕帝微皱眉头,“怎样一个以情动人法?”

“陛下心忧百姓,处处为民而想,若是能让天下人知道陛下的心忧,未必不愿让利与百姓……”顾成礼缓缓说道。

其实这就是场面话,顾成礼真正想要说的是要利用舆论优势,充分利用底层穷苦百姓和中层士大夫阶层,未尝不可以给这变法来造势。

既然那些氏族地主手里掌控着雄厚的力量,而让朝廷也不敢轻举妄动,那就该用整个天下的舆论来向他们施压,让整个大周的百姓来看清世家地主的面目。

顾成礼生活在枣泥沟时,在乡下土生土长了好些年才去李秀才那里读书,而在乡下的那就今年里,他见识到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如今大周是按照人口来征税课税的,不少穷苦百姓为了能少交点税,就将刚出生的女孩子扔进恭桶里溺死,甚至有些人家,连男孩子都一并溺死。

并非是顾成礼有重男轻女的心思,而是如今男子可以去服兵役、服丁税,若是一家中的男丁越多,那么分摊下来,所要承担的压力就会小很多,恰恰相反,若是女丁多男丁少,那些徭役就能将人压垮。

仓鼎足而知礼节,若是能让乡下百姓日子也好过起来,让他们不用为衣食担忧,保证了他们基本的生活需要,才能对他们进行精神上的改造,让他们知道礼节廉耻,让他们懂得父母恩情、疼惜子女。若是连吃都吃不饱,又如何要求他们去养活更多的人呢?除非是天性为善的人,可即便如此,在这种贫困潦倒的生活里,善良帮不了他们。

顾成礼想要利用舆论武器,就是想要通过文学的方式,来将这些底层百姓的生活描绘下来,都不用进行深度加工,光是真实刻画,就足以让那些每日手握圣贤书的士子们震惊,在他们可以坐在书房读书,所忧之事也不过是未来前程,底下的百姓却还在生存线上艰难挣扎,甚至因为窘迫的生活而变得残酷冷血,看着是懦弱老实的庄稼人,却能将自己的至亲骨肉溺死。

景煕帝惊在当场,好半晌才问道,“成礼,你所说的可都属实?”

“陛下明鉴,虽然是微臣年幼时所闻,但一切属实,况且这也绝非独例,陛下可以派人去查寻。”顾成礼态度恭敬,但是语气却很坚定,他既然敢说,就不怕这些人去查,甚至还希望能让这些京城中的贵人能亲眼去瞧瞧。

景煕帝回不过神来,他原先一直觉得,如今的大周就算不是盛世强国,至少境内的百姓生活安康,可听着顾成礼这番话,他才知道原来如今还有不少大周百姓过着这样的日子,心里要实施“摊丁入亩”的想法也更坚定了。

就算不为了户部库银增收,也要为了天下百姓行一回正义之举。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只是写出这些的文章,该如何让这天下人来看呢?”景煕帝有些犹豫,“便是朕下旨让天下士子来读,怕是也不一定会奏效。”

却见顾成礼摇了摇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请陛下放心,此事微臣心里已有成算,如今京中时兴一种名为《国风》的杂志,其幕后之人便是傅大人……”

顾成礼将当初在江南创办《国风》之事和盘托出,如今《国风》可不仅仅是在江南和京城,便是大周其他地域同样也已经出现了它的身影,顾成礼想要利用舆论,就是仗着这《国风》利器罢了。

只要在《国风》上刊登这文章,一月之内至少能大周府城的百姓都能读到这文章,至于威力如何,那就要看后续的发展了。

景煕帝眼睛一亮,傅茂典当初就曾在信里与他提过这《国风》,只是当初他为库银之事烦得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思留意这些,如今听了顾成礼提起竟然可以利用《国风》,只觉万分惊喜,心喜之后,他才恍然想起,当初似乎听傅茂典提起过,这《国风》似乎就是当初这少年提出的,如今看来,少年当初的想法果真是思虑甚远,像是算好了今日之事般。

景煕帝心里宽慰,看着一身官府的顾成礼,只觉得眼前的面如冠玉,身姿不凡,眼里欣赏更甚,不由惋惜,这般的人物他却不能弄回来给自己当女婿,受着大周建国时定下祖训规定,娶了公主的驸马都无法掌握实权,景煕帝如何舍得放着这样的人才闲置不用。

心思不由想到侄女们身上,可惜如今适龄的只有明珠那丫头,一想起叶明珠,景煕帝便觉得有些头疼,哪里还敢将眼前的顾成礼给她当夫婿,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顾成礼不知道景煕帝心底所想,他领了职务就去忙活了,这文章写来就是为了要给变法造势的,自然是要越快越好,毕竟从《国风》的印刷到发行,都是要一段时间。

不过他与傅茂典两人熟稔,就连赵家也都是老相识了,只消写好文章,然后让赵家人拿去印发就是,不过这还是得事先与傅茂典商量出一个章程才好。

“摊丁入亩”本来就是傅茂典所提出来的,他还为着朝廷上百官的反对而心忧呢,如今见着顾成礼寻来,又讲了这文章之事,顿时拍腿叫好,只觉顾成礼果然是上天派与他的福星,每次都为他解决了心烦之事,看着顾成礼的面孔,心里只觉比亲生儿子还要妥帖,可惜他没个女儿,要不然定要让这小子做自己的半儿!

“我也是瞧过你写的文章,很是放心,你只管去写,等写好了与我看一眼,若有不妥我便替你改了。”傅茂典叮嘱道,“不过要尽量快些。”

这变法之事不能拖太久,若不然这朝廷的库银也快坚持不住,最后还是得从百姓身上收税来填补,苦的还是百姓。要是能早点将这事落实好,那就能割那些世家大族的肉来填补朝廷了。

顾成礼来傅茂典这里,不过是与他走一个过场,然后便能直接写好文章去找赵家人了,故而一口应下,反正这对他来说也并非是难事。

顾成礼要写文章,还是要为景煕帝与傅茂典这等大人物写文章,翰林院其他官员听闻后心里暗羡不已,只觉顾成礼果真是好运道,不过农家出身,却考出了本朝第一个“六元及第”,而且从江南到京城,一路上都得到傅茂典的扶持,本身傅茂典如今起复当了宰相,他们心里就对顾成礼相当羡慕,没想到如今是连圣上都对他另眼相看了。

顿时对他又酸又羡慕,可是却不敢露出不忿嫉妒之色,生怕他会在那二人面前给他们穿小鞋。

顾成礼自然不会做这种背后告状的事情,他也不想那这写文章的事情来同僚面前炫耀嘚瑟,只不过他却想要利用这事来行一个方便。

自从琼林宴之后,顾成礼就一直点卯上朝,将近一月之久,却没等到休沐之日,而所谓的点卯上朝,是因为如今大周是每日早晨卯时就要到场,差不多就是后世的五点到七点。

顾成礼比较庆幸的是他如今住的状元府地理位置极好,至少每日去上朝的宫城只需坐马车半个时辰即可,听闻朝中不少大臣住得远些,那就要提前一个时辰就要动身,再加上大周朝廷每日要处理的公务也不少,可想而知,真的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所以顾成礼想要借着这写文章的公差请个假,好生在家中歇一两日,顺道往赵家跑一趟,也省得还要两地兼顾,岂不是忙上加忙。

顾成礼是拿着公差来的,又得了景煕帝与傅茂典的要求,要尽量快些写出,自然是得了批准,而他一闲下来,赵明昌与许敬宗二人就登门了。

“你俩怎么知道我今日刚好在家中?”顾成礼有些差异,他若非是为了写文章特意请了假,此刻还真得在景煕帝的御书房里陪站呢。

“自然是一直让人盯着啊!”赵明昌大大咧咧找了一张椅子,就径直坐下,“我们早就想过来找你说说话了,不成想你却一直不得空,原也不指望了,还以为真的要等到你休沐呢。”

许敬宗也说道,“你也是不易,怎生这般忙,每日从早到晚,我们都没见过你人。”

“其实也不至于,不过因着我是侍讲学士,日常要随侍在陛下身旁,白日倒也不是很忙,只是不得空。”

赵明昌哽住,突然一点也同情不起来了,他决定换一个话题,“我们今日是特地向祭酒请了假过来,估摸着清泽过会儿也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