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刘经赋作为算学直讲,在《九章算术》浸磨多年,对数学的领悟要比裴清泽和赵明昌深彻多了,不过是稍听顾成礼讲了一两句,就感受到其中的玄妙,忍不住出声。
顾成礼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看向裴清泽,他不是说此刻直讲与教谕都不会过来吗,他们才待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遇上了刘直讲。
裴清泽也感到诧异,三人惊愕不过是瞬间之事,待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与刘经赋见礼。
刘经赋摆摆手,几步走上前,坐到石凳上,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石桌上的纸墨,“这方程竟与我以前所学不同,不过瞧着竟更深奥晦涩些。”
《九章算术》中也曾提到过方程,刘徽曾注释道,“程,课程也。二物者二程,三物者三程,皆如物数程之,并列在行,谷谓之方程。”不过因为这方程没有专门的表达方式,用的都是一般的语言文字叙述,甚至还出现了“天元术”。
所谓“天元术”就是用天元来表示未知数,从未建立方程,“立天元一”就相当于后世的“设未知数(x)”,而当未知数是两个以上时,则会用“天元”、“地元”、“人元”来代替,因没有专门的数学语言,这种方程看起来并不好运算,而且也仅限于一元一次的方程,若是复杂问题则要建方程组,看上去就会更加的复杂。
而顾成礼这次教裴清泽与赵明昌的方程,则是引进了一些字母x、y,刘经赋忍不住指着这些奇怪的字体,问道,“你这写的是什么?”
方才他站在远处,心里就疑惑,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发音还那般奇怪。
顾成礼微顿,片刻之后,方才道,“这两个都是海外的文字。”
刘经赋皱眉,有些不解,“为何要用海外文字?”
大周文人辈出,典籍文献更是多不胜数,而海外岛屿大多数都是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刘经赋不理解为何顾成礼要用这些海外的文字。
顾成礼解释道,“这两个只是海外的字符,其实并无实际意义,且书写起来更快速,用其来代替未知数,不仅在运算时更快速便捷,也因不识得这字体含义,而不受干扰。”
他这说得倒是在理,刘经赋赞同地点点头,不少学生刚学这算学时,并非是不够聪颖,只是总被“天元”、“地元”所惑,然后忍不住纠结其实际的含义,然后被束缚了手脚。
刘经赋听顾成礼讲了一会儿,也不得不赞叹这少年说得极好,那x、y的用法也是妙极,若是能将此法推行开,肯定能帮助不少算学的差的学子。
顾成礼见此,不由意动,“先生可是有法子来推行此法?”
刘经赋摇头,“我虽有此意,但此事还需要上报与学正大人,若是能得到学正大人的首肯,方才可以推行。”他见顾成礼有些失望,出言安慰道,“你这算学若能推行开,也是有大用处,若朝中为官者能学会这种新算法,行事效率将快上一倍不止,学正大人未免不会同意。”
顾成礼点头,知道刘直讲所说不假,如今的数学主要还是为生产、生活实践所准备的,时常处理的是计算方田、粟米、衰分、商功、均输等事,若是能用上现代数学的话,效率肯定会更高。
原本顾成礼要教的只是赵明昌与裴清泽,如今刘直讲也要跟着一起来听,不一会儿的功夫,竟还引来了不少其他的直讲,这些人有些是教顾成礼他们几个的,有些却不是,都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盯得顾成礼三人忍不住身体僵直。
顾成礼还从未干过这种为人师表的活儿,幸好他要教的几个“学生”都很聪慧,再加上他如今教的内容也很粗浅,只能算得上是小学数学,几乎他一说,就能领会,不过顾成礼还是忍不住隐晦地将目光投向裴清泽,说好这里人会很少的呢,此刻他放佛快成被观赏的猴儿了。
一回生二回熟,被围观得多了,顾成礼渐渐也就习以为常,甚至连讲起题来都是收发自如。
刘直讲忍不住笑道,“以你现在的水准,等考上举人,都能直接来这县学当直讲了。”他这话不过是随口玩笑,但还真有不少人附和。
一个齐姓文士与刘经赋很是熟稔,直接摸着胡须笑道,“此言不假,我瞧着此子讲得可比你还要好上几分,连我都能听得通透。”他是负责教诗赋得,最不擅长的就是算学了。
刘经赋吹胡子瞪眼,“那是你算学太差劲,当初险些就被卡在这上面。”两人是童年,刘经赋当初还帮忙辅佐这齐直讲来学算学呢。
齐直讲不服输,“那我怎的就能听得明白他所说呢?”
“顾成礼所讲,怕是带上耳朵皆能懂!”
见两人呛来呛去,旁人都在瞧热闹,可顾成礼却不能干看着,苦笑一声上前去劝止,“先生谬赞,学生也不过只是讲得粗白些……”
“诶,你不需理会这二人,他俩常年如此。”梅直讲制止顾成礼上前,还想继续看齐直讲与刘经赋拌嘴,看他俩能不能多抖出一些对方的黑料,也好让他们来听个趣儿。
他的意图很明显,可惜刘经赋与齐直讲也不是傻的,当即双双把目光转向他,“你还笑话我与齐楚,你的算数又能好到哪里去?”
原本笑吟吟的梅彦俊顿时噎住:“……”
顾成礼与裴清泽、赵明昌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低头看地,被迫听了这么多直讲们的黑历史,他们只能选择装聋作哑当自己完全不存在。
等到回学舍的路上,赵明昌没忍住,暗戳戳地凑到裴清泽面前,悄悄问道,“咳,裴教谕的算学是不是也很差啊?”
刚刚那一圈的直讲们,几乎是除了几个专职教授算学的以外,其他的直讲们似乎短板都是算学,尤其是教授诗赋的,似乎更是差上几分,比如梅直讲与齐直讲可不就是如此吗。
裴清泽一愣,忍不住回想家中的父亲,印象里他爹常年不苟言笑,似乎的确很少提起与算学相关的东西,不禁拧起眉头,暗自为他爹担忧,心里下了决定,等他在顾成礼这里学会了这种算学后,就立刻回去教会他爹,毕竟他爹是那么爱面儿的一个人,可不能像梅直讲、齐直讲那样被大家奚笑。
顾成礼是打算先将这些比较基础的数学教给裴清泽与赵明昌,等他们学通透了,再深入地教一些初中数学。
本来他是没这些想法的,只是没想到赵明昌竟会读算学产生这么大的兴趣,还想继续学下去,而裴清泽学有余力,似乎也挺感兴趣的。
顾成礼有些纳闷,看向赵明昌,“你爹娘应该是希望你能走上科举仕途吧?你若事放太多的精力在这算学上,哪有足够的功夫去看诗赋文章?”
赵明昌与裴清泽不一样,裴清泽是学有余力才来学算学的,而这几天赵明昌几乎是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这方面,让顾成礼都不得不担忧。
赵明昌深沉地抬头看天,“你不懂,我这是家学渊传。”然后将手背在身后吁声叹气。
裴清泽凑到顾成礼身旁说道,“赵家是商户,赵明昌他爹当年是白手起家,听说一手算盘打得着实厉害。”
顾成礼懂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赵父应该更喜欢他能改换门庭吧?”毕竟商户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特别好的出身,若是在前朝,连参加科考都会受到限制。
裴清泽想了想,有些不确定,“或许对赵家来说,只要赵明昌能考上举人,也算是改换门庭了吧?”
只要赵明昌考上巨人,赵家人在好生操作一番,让他进了县学来执教,这样虽说没有进入仕途,但却门生广布,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仕途一路,并非是件轻而易举之事,宦海沉浮,更是世事难料,还真说不准究竟是出仕好,还是就在这县学当一个直讲更合适。
顾成礼他们三个这一阵子一直是在那凉亭里进行数学讲习,那几个直讲几乎是日日过来旁听,处得久了,彼此之间也就多了一丝熟悉,顾成礼也觉得在这县学当直讲是很不错的选择。
在“天地君亲师”时代,县学直讲的身份不仅受到学生的爱戴,各种福利待遇也是相当不错,况且这些直讲教谕们,其实也是属于官员阶层,只是无品介罢了,这意味着一般人也不敢来随意拿捏。最重要的是,直讲们的生活相当闲适,除了必要的授课外,几乎是在弹琴下棋,简直就是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可不比朝廷斗争来得快活?
但是顾成礼志不在此,他手头的那些东西,若不进入仕途,是很难拿出的,因为没法保全自己。
……
这两日裴清泽与赵明昌二人的“直除法”与方程也学得差不多,而先前裴清泽为三人准备的那套短褐也要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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