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1 / 2)

翌日一早,虞逻收拾整齐,换了身暗青色长袍,他身形高大,容貌冷峻,一身气势深沉,往那一站便是君王威严。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睥睨天下的男人,昨夜会在舒明悦那里吃了闭门羹,极尽落寞和失神。

李枕河和薛寺卿收到皇帝的手信后,就把下山的仪仗安排妥当了,薛寺卿先至,李枕河临行之前,又去左三院看了一趟三皇子。

虽然三皇子被禁足在定国寺“养病”,可如今朝堂安稳,并没有任何不利三皇子的流言传出,可见皇帝对他尚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到底是亲生骨血,又是唯一子嗣,皇帝心里还盼着他知错就改。

姬不黩抄了一本经文给皇后贺寿,又递上一本奏文,清声道:“这是有关科举的奏章,是我献给父皇贺寿礼。”

如今朝堂选官多自士族门阀,是以世家势大,割据一方资源,早在前朝便短暂地推行过科举制,但效果不尽如人意。

新朝开国以来,姬无疾虽未细化光推科举,但并不代表他没这个心思,相反,姬无疾已经想打破士族垄断朝廷官员的局面很久了,自三年前扩大国学规模便可见一斑。

姬不黩很清楚,他父皇不需要一个孝顺的儿子,而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且迫在眉睫,只要他表现得足够优秀,哪怕他私德有瑕,父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人呢?

李枕河知道这本奏文的重要,也愿意卖给三皇子一个好,毕竟眼前这位还有可能登上龙椅,他伸手接过,颔首道:“臣会转交给陛下。”

“有劳大人。”

姬不黩朝他一笑。

……

从左三院出来。

李枕河把奏文塞到了袖口里,穿过一条羊肠小路朝右二院的方向走去,秋末冬初,山上的风儿很是冷冽,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刮。

他身着墨蓝锦袍,披玄色大氅,双手揣袖,半眯着眼眸慢慢往前走。

行至交叉路口处,忽闻一道甜香卷入了胸腔,很是熟悉。

李枕河脚步一顿,下意识地转头看去,以为是虞逻在那里,却迎面瞧见了一个小尼姑,她身量纤细,哪怕穿朴素灰沉的袍衫也遮不住窈窕身段。

许是感受到了动静,也抬头朝他看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李枕河愣住。

舒明悦也微微惊讶,与之同时,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毕竟眼前这位男子差一点就成为她的未婚夫了,甚至直到现在,她哥哥还盼着她与李枕河结枝连理。

“李施主。”

舒明悦脸庞微垂,合指行了一个佛礼。

离得近了,身上那抹若有若无的香气愈发明显,李枕河鼻尖翕动,确信与虞逻身上的气息一致,面色微微变了一变。

他低头,拧眉看向她。

舒明悦一抬眼,便瞧见他略微蹙起的眉头,吓了一跳,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没什么。”李枕河的眼神微微闪烁,须臾后,又变成了一副疏离笑意的模样,他看向她,忽然莫名其妙道:“可汗今日就要下山了。”

舒明悦心中一跳,点了点头,“我知。”

李枕河又道:“公主可以安心了,这些时日,可汗不会再来打扰公主了。”这话说得微妙,配上他凝视她的眼神,似是意有所指。

舒明悦心中狂跳,强作镇定地捏了捏手指,又道:“我知。”

李枕河淡淡一笑,“那就好。”

眼前男人身量很高,站在面前显得十分压迫,又因为在外为官多年,平素断案查怨,不经意间便流出了几分审问犯人时的气势。

若是往日,舒明悦定要眉眼一恼,狠狠地瞪回去,训斥这人好生无礼,只是此时心虚,她心跳越来越快了,已是不安至极。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落荒而逃。

李枕河看着她的背影,眉毛彻底皱成了川字。

原本他以为只是虞逻一人不轨,如今看来,似乎不是……

十月二十,是皇帝与皇后的诞辰,今年因为北狄使团到到访,寿宴举办得格外盛大,文武百官皆至。

大殿内雕梁画栋,笙箫乐舞,烛灯点满了四下,亮如白昼。

上首至三案,皇帝在中央,皇后在右侧,虞逻在左侧,余下两侧坐文武百官,内外命妇。宴至酣至,忽闻鼓声瑟瑟,琴音铮铮,一妙龄女子自侧方而出。

女子十六七岁,银盆脸儿,弯月眉,红唇如朱,腰肢若素,一舞惊鸿。

随着乐起、舞旋,殿内人一多半都看直了眼。皇帝满意一笑,自古英雄好美人,佳人在前,有几个男人能把持的住?

更别提除了美色,还有美酒,这都是耽误事的东西。

皇帝偏头,朝虞逻举杯,笑道:“可汗不知,这位慎安公主是前朝末帝与孙氏女之女,自两岁能言,五岁能书,七岁提笔,九岁做赋,可谓名动天下。这些年,朕一直把慎安养在长安,如同亲女。可汗觉得如何?”

“甚好。”虞逻点头,抿了一口烈酒下肚。

皇帝十分满意他的识趣,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虞逻忽然又道:“此女容貌柔婉,叫我想起了我母亲。”

皇帝:“?”

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萧素宜,和他的皇后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吧?

皇帝有些不高兴了。

虞逻又道:“我虽不记得母亲容貌了,但一见到慎安公主,便想起母亲。”

老子给你送女人,是让你想娘?皇帝气得心头一梗,手指捏着酒杯捏紧,显然有些怒了,皇后见此,连忙在桌案底下抻了抻他袖口。

皇帝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可汗威名,唯有公主可以相配,朕欲与可汗结姻亲之好,奈何膝下无女。慎安公主虽不是朕之亲女,却似亲女,朕心甚悦之。可汗觉得,她可配得上你?”

虞逻点头,“姨父的眼光,自是极好,只是姨父有所不知,我向嘉仪公主许诺,此生此世只娶她一人,说是此时反悔,岂不是言而无信?”

许诺,向谁许诺?那你一个人的臆想,皇帝彻底气急,奈何虞逻软硬不吃,无论如何话术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揭过去,里里外外只有一个意思——我想求娶嘉仪公主。出家了也娶。

皇帝气极反笑,蓦地神情冷勾起,大袖一挥道:“来人!给可汗上酒!”

酒水珍藏十年,入口辛辣狠烈,姬无疾就不信虞逻能一直保持清醒,然而——

虞逻又端着酒盏一饮而尽,神色刚直微醺,而皇帝双目迷离,先一步神志不清了。

“……”

上首觥筹交错,下首亦热闹至极,内外宾言笑间,李枕河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虞逻,手指摩挲着杯壁,蹙眉沉思。

两人何时扯上的关系?

这半个月他几乎寸步不离地看着虞逻,没见他经常接触嘉仪公主,除非——

晚上。

李枕河神色一凛,是了,晚上,只有晚上才能避开层层守卫,悄无声息地与嘉仪公主私会,而且,恐怕有嘉仪公主的默许吧?

难道那日虞逻英雄救美,竟骗得小姑娘怦然心动?

很显然,自那日见过舒明悦一面后,李枕河很难再把她和放荡不堪四个字联系起来了,有那样一双干净眼眸的人定然不是心思淫邪之人,此时便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虞逻哄骗小姑娘了。

只是这事该如何与陛下说?

思及此,李枕河的脸色微微一沉,

但很快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因为沈燕回来了——

今日傍晚时沈燕回刚至长安,赶上了给皇帝皇后贺寿,与此同时,也听到虞逻大放厥词说要娶舒明悦,还追到了定国寺,顿时脸上一怒,心中也随之一沉,还隐隐约约带着几分焦急,心里止不住地责怪舒思暕为何如此心大。

雁门关那日仍然历历在目,他怎么敢放心悦儿与虞逻在一处?

酒宴刚至一半,沈燕回便和李枕河悄无声息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