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1 / 2)

桌案翻倒,瓷瓶碎了一地。

他拂袖怒而离去,舒明悦掌心卷着火辣辣的疼意,嘴唇发麻,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自眼角滑下,哑声道:“去收拾东西吧。”

可一日时间,东西根本收拾不完。

大物件、小物件,零零散散地加起来,比她当年和亲时的东西多了一倍余。舒明悦吩咐下去,一切从简,那些不方便带走的物件都留在王城,最后只简单地收拾出了十辆马车。

除去物,便是人。那些随她远嫁的护卫、侍女、铁匠、绣娘……其中不少人已经在北狄娶妻、嫁人、生子,安身定居。

从来和亲北上的那一天起,没人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去。有了家室和孩子之后,就再也无法了无牵挂的离开了,最后决定和舒明悦一起南归的人,不过当初的三分之一。

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日早晨将行李收拾妥当了。

瞧见已经准备离开的舒明悦,阿苏善神色为难,低声道:“可敦,今日还不能走,凝香丸……”

凝香丸制作工序复杂,不易保存,每次最多制一个月的剂量,而舒明悦每日都要服用一颗。还有三天要月末了,新的凝香丸还没制作好。

阿苏善把装丸药的匣子拿到舒明悦面前,里面只剩下十三颗了。

“可敦,还要再等八天,新的丸药才会送来。”

舒明悦看着那十三颗墨色丸药,沉默了片刻,像是泄了一口气般,脊背软绵地撑额坐在榻上,低小声道:“那派人去告诉可汗,八日后我再走。”

“是。”

阿苏善福身退下。

彼时,可汗牙帐。

处铎站在下首,轻咳了一声,瞥了眼已经沉脸一日一夜的男人,小心翼翼道:“可汗,可敦已经收拾妥当了,命人前来问,何时可以启程。”

从王城至并州的路上并无险地,但所设关隘不少,想要畅通无阻需要令牌。只要虞逻一点头,舒明悦一行人立刻便能坐马车往南走,哪怕慢走,最多十日也能到并州雁门。

到了并州,就回家了。

“启程?”虞逻冷笑了一声,手指握在剑柄上,几乎要将陨铁捏碎,“边境战火未熄,我如何能抽派人手去护送她?去告诉她,等着!”

处铎摸了下鼻子,道:“可敦说,她有护卫,不需要可汗派人护送……”

话未说完,虞逻转过头,一记阴沉的眼刀子飞了过去。

处铎话音一滞,默默低了下头。

昨天傍晚是谁震怒,踹折了一套桌案,咬牙切齿地说今日就要把舒明悦送走?

处铎叹了口气,扭头,正要吩咐人将虞逻的话转达舒明悦,恰在此时,忽然有一随侍匆匆入内,掐头去尾,缓和地低声道:“可汗,可敦命人前来说,她今日不走了。”

虞逻闻言,松了一口气,面上的沉色散去了几分,须臾,又冷笑一声,震怒道:“她以为北狄是什么地方,想走就走?去告诉她,今日若不走,别想走了!”

处铎默默看了一眼虞逻。

只见男人神色震怒,丝毫没有前后话音不一致的心虚。

处铎思忖了一番,偏头对随侍道:“你去告诉可敦,近日两国边境不安稳,防守严苛,不宜严苛,可敦若想即刻回巽朝,先给巽朝皇帝递国书吧。”

虞逻站在一旁,神色仍然冰冷冷的,仿佛对此事漠不关心,只有微微抓紧剑柄的手指,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绪并无面上一般无动于衷。

再等等吧,再等等。

等到战火彻底平息,等到让她认清巽朝不要她的事实,她就会留在她身边,也只能留在他身边。

……

没有凝香丸,没有虞逻的令牌,舒明悦的确走不了,现在又让她给姬不黩写国书,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片国土,早已不是她想踏足便能踏足的家乡了。

可是天地之大,她还能去哪呢?

阿苏善端来笔墨纸砚,犹豫了片刻,轻声问:“可敦,还写吗?”

舒明悦咬牙,“写!”

她沾墨挥笔,不消须臾,两封信便跃然于桌面上。

一封是写给姬不黩的国书,另一封是写给沈燕回的家书。她不知道姬不黩会不会许她回去,若是不许,只盼大表哥能帮她在朝堂上转圜。

她不会回长安了,她不会碍姬不黩和杜澜心的眼,她回并州,回晋阳,回到舒家祖宅去。

两份信一前一后送了出去,先到了虞逻那里。

他面无表情,将信封拆开看了一遍,目光落在那封写给沈燕回的信封时,手指慢慢紧握,神色沉默下来。

是了,悦儿还不知道沈燕回已经战亡。

那是不是代表,两人还有转圜的余地?

处铎瞥了一眼虞逻,问:“可汗,这信还送吗?”

“送。”虞逻把那封写给沈燕回的留下,将那封写给姬不黩的国书递给处铎,“巽朝若回信,先送至我这里。”

处铎双手捧信,“是。”

那个时候,虞逻将事情想得很简单,他以为姬不黩不会许舒明悦回去。

等巽朝回信一至,把信封给她看一眼,她便能彻底死了回巽朝的心,可万万没想到,姬不黩回复的国书上是一个“准”字。

姬不黩许她回国,并亲派兵士来接。

“岂有此理!”虞逻震怒不已,抽出剑狠狠地砍在屏风上,只听喀嚓一声,木屑横飞,琉璃碎裂,又神色阴鸷的将国书攥成了一团。

而此时,舒明悦已经待在牙帐里等了八天。这八天,她足不出屋,度日如年,没再与虞逻说过话,甚至没有见过一面。

到了第十日,她终于忍不住了,决定亲自去找处铎问问,书信为何还没来。

和中原不同,北狄的牙帐成圆形,身份越尊贵,牙帐的面积越大,几乎可以媲美中原的宫殿。因为帐壁有弧度,站在侧面时便瞧不见斜前方的人影,只能隐约听见声音。

“裴正卿?你说那个病秧子?我瞧着他比沈燕回还弱几分!巽朝怕不是没人了,三番两次派病秧子出征!”那人声音嘲笑。

gu903();闻言,舒明悦猛地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