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得很近,小公主拎着他衣领往前,面孔几乎要贴上,呼吸交缠间,裴应星不可避免地闻到了她身上的淡香,视线也从她细白手指移到了她红润唇瓣上,不禁一愣。
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极淡的后悔,后悔为何没在她睡着时偷亲一下。反正,两人应该已经亲过了吧?也不差那一下吧?
就在这个荒唐的念头划过脑海的一瞬,舒明悦开口说话了。
“胡说八道!”
她气急,抬着一双乌黑眼眸愤怒地瞪他。
刚才他说的话,舒明悦半个字都不信,这人分明是心胸狭隘,记恨她把他丢在渡仙桥没等,故意来定国公府找她。
可是明明无辜受牵连的是她吧!他药也解了,人也舒服了,还有什么不满!?
周围的烛火猛地摇曳,怒极的声音入耳,裴应星恍然回神,视线一定。
舒明悦神情咬牙切齿,继续道:“那条裙子已经被我烧了,没人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敢向别人污蔑我,或者想威胁我,别痴心妄想了!我会拔了你的舌头!”
污蔑?真当他稀罕?他什么都不知道好吧?
裴应星挪开视线不看她,撇了下唇角,神色淡淡道:“我说了,此来只是想看你平安回府否,别无他意。”
眼前男人神色坦然,仿佛真的只是关心她是否安全回府而已,舒明悦视线落在他那张云淡风轻的面颊,气得话音狠狠一噎。
时至今日,她总算明白了,树没皮不能活,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本来今日去曲江池参加宴席,她挺开心的,结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一双手被玷污了不说,还一直心惊胆战,席也没吃好,湖也没游成。好不容易回了家,想沐浴解乏,还要被他找上门来,害得她被哥哥训斥。
现在他又是这样一副态度。
她欠了他的?
还是欠了这张脸?
舒明悦忽然眼眶一酸,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才勉强将那股酸涩之意忍回去,不忘狠狠瞪了眼他道:“如此最好!”
说罢,她松开了手,实在不想再看到他,背过去,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声音道:“出去。我不送了。”
蘅芜居。
舒明悦一脚跨进院门,情绪仍然不太高昂,仿佛陷入了低谷,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她意料之外,并且让她十分难受。
尤其刚才被哥哥训斥的时候,她又惊又怕,又恼又怒,还有深深的委屈。
可是偏偏,她什么都不敢和哥哥说。
这种感觉,比她上辈子刚刚和亲北狄的时候还要难受。至少那个时候,她永远不会担心被哥哥训斥,因为她知道,若是哥哥还在,一定不会让姬不黩和虞逻欺负她。
舒明悦满腹委屈的进了屋,阿婵放下手中事,上前笑道:“殿下回来了,热水一直烧着呢,奴婢给你拆头发吧。”
“不用了,我今晚要回宫去。”舒明悦抿了抿红唇,声音沉默,“去收拾东西吧,立刻收拾,我马上就走。”
阿婵闻言一愣,偏头与云珠互看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小殿下的神情,心底顿时明悟了——这是和大公子闹别扭了。
“殿下,已经亥时了,宫门早就关了。”阿婵上前一步,取下她肩臂上的披帛,轻声哄道:“累了一天了,不若先去沐浴,明早再回吧?”
小姑娘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平时不记仇,明日一觉醒来,保准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舒明悦心头一堵,像是不甘心似的,又偏头看了眼天色。
只见明月挂天,夜色浓稠。
夏日宫门戌时四刻下钥,哪怕八百里加急奏折,也得按规矩才能叩门入宫,舒明悦恼恨地咬了下唇,不情愿道:“那先去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就回。”
阿婵点头,应了一声是。
……
时下初夏,风儿里已经卷了几抹燥意,离开定国公府大门,裴应星站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伸手摁了摁眉心,心底那抹烦躁之意也愈来愈明显。
他前来定国公府的本意,并不是惹怒舒明悦。
可就在刚刚,他惹怒她了。
虽然两人相识时间不长,但他看得出舒明悦虽然看起来脾气挺大,但其实只是个空架子的小公主,她与人说话时会眉眼弯笑,偶尔神色一呆,又或是眨眨眼睛,哪怕恼怒着一张脸,实际上也无甚威胁力。
就像一只翘着尾巴炸毛的狸猫,只要稍加抚顺就好了。
可就在刚刚,她身上流露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冷漠之意。
但两人先前在曲江池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甚至她还对他面露羞怯。裴应星慢慢皱起了眉头,实在不解其意。
他承认,他拜访舒府确实是因为她不告而别的行为而心生不快了,故意为之,但他并没有她口中的那个意思,他没想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更没想过要威胁她。
但她好像误会了……
……
曜日居。
裴应星踏夜而归,卷着一身萧萧冷意。子善已经在廊下等了许久,一见到主上,立刻大步上前,回禀道:“主上,你让我去查的曲江宴酒水一事,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闻言,裴应星倏地偏头,一双黝黑眼眸危险眯起,“说。”
子善道:“在主上离开蓬莱阁之前,殿内的酒水一共供应了两次,第一次是在诸人入席前,第二次是在宴席过半时。属下取走了主上食案上所有酒盏,有问题的那杯酒,是第二次供应的酒水。”
裴应星负手身后,“继续说。”
“属下已经查过,在那个时间前后离开席面的人不多,基本都是离席须臾便很快返回,除了嘉仪公主,只有杜澜心和三皇子这两人自离开后,迟迟未归。”
gu903();裴应星皱眉,不知为何,在听到杜澜心和姬不黩这两个名字的一瞬,本能地生出一抹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