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恶心,林枕棠四下里看了看,这一看她就更想吐了。
满地鲜血,几个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惨不忍睹。
她想张嘴喊,但一松开帕子,便扑面而来满鼻血气,最终她只能又捂住了口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努力在那些血肉模糊的尸身之中辨认有没有表哥。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为何不待着。”
贺乾渊说话时微微皱眉,声音也冰冰凉凉,寒人心肺。
他身后跟着秦羽,两人刚刚显然是议事去了。
今日贺乾渊身穿一身藏青衣袍,上面以银线绣着忍冬纹,因这衣服颜色深,故此溅上血液之后看起来只是有暗色痕迹,若不是银线之上有鲜红刺目的血点,林枕棠还以为表哥的衣服只是溅上了寻常的水渍,
她大惊失色,眼泪瞬间溢出眼眶,“贺表哥,你受伤了……”
贺乾渊前胸和衣袍下摆有大片大片的血痕,林枕棠又看了看他的脸色。
白如瓷玉,想来定是失血过多了!
她泪眼戚戚,恍惚之间只觉得贺表哥就要不行了……这么想着,林枕棠伸手触碰了一下贺乾渊的衣袍,然后她嫩白的指尖果然就染上一丝暗红。
“果然是血……”她指尖颤抖,晃晃悠悠的睫毛也似乎是颤颤巍巍的蝶翼,缓了缓,她抬头看向贺乾渊,“贺表哥,你哪里受伤了吗?”
出乎她的意料,贺乾渊虽然面色嫩白如玉,但是神情却依旧冷淡漠然。
或许也不尽然,此刻林枕棠觉得,贺表哥似乎双眉微皱。
但很快,贺乾渊将已经擦干净的剑身“啪”地收进剑鞘,他看着林枕棠,面色好像没有平时那样冷峻,“我没受伤。”
他身后站着的秦羽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对着贺乾渊抱拳,“大将军,卑职这便去处理了。”
贺乾渊神情讥讽地瞥过地上的尸体,他冷声笑了,“我当他多大的本事,原来是派一群废物过来。既然如此,你让卫稷好好伺候他的家人,还有——他亲人的头当作我的贺礼,今天晚上就送过去。”
“秦羽明白。”他说着,看了林枕棠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林枕棠看花了眼,她觉得秦羽的眼神中,似乎带着点怜悯。
秦羽很快离开,只剩下了林枕棠和贺乾渊二人,青鹊也看到这边似乎气氛不对,聪明地没有过来打扰。
周围没了人,林枕棠终于可以不再压抑自己的泪水,她眼角泛着泪花,仰头可怜巴巴看着贺乾渊,“表哥,这真的是别人的血吗?你真的不会死吗?”
她是说真的,哪能溅这么多别人的血在自己身上,表哥多半是碍于别人在场不好开口。自然的,贺表哥也未必会告诉自己真相,可是她的确很担心……
贺乾渊看着为了自己哭哭啼啼的女子,他微微笑了笑,虽然这笑容也带着寒凉,但却没有平日的杀气。
他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拂过林枕棠鬓边和肩窝残留的花瓣。
绯红的花瓣静静躺在他白玉无瑕的手心,艳丽夺目。
第24章圣旨林氏女绶凤印金册
那日礼佛没去成,又见到了那样可怕的景象,林枕棠连着做了好多天的噩梦。
她在认识贺表哥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淋淋的场面,托表哥的福,她最近一段时间不仅看到了,还看了两次。
于是近一段时间以来,林枕棠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生生又瘦了一圈,巴掌脸比以往更小了,愈发显出那双明眸来,腰身也比原来细了几分,看起来全然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
大哥林玙也听说了这件事,于是近日里专门寻了些话本子,读给小妹解闷儿。
郎中也开了些静心安眠的药,林枕棠喝了一段时间的药,觉得身体也逐渐恢复了过来。她慢慢地忘却了几天前的事,还想着盛夏花开得明媚,想出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道圣旨发了过来。
这日前夜刚下过狂风骤雨,空气中尚带着清新的泥土味。林枕棠本觉得今日散了闷热,正适合游玩。于是一大早,她便兴致冲冲地让青鹊为自己梳妆打扮。
老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时,林枕棠尚在戴最后一个耳坠。
“圣旨到——”
这三个字让她的心沉了沉,她原本执起口脂盒子的手顿住了,然后将那一盒子胭脂香膏放了下去。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该来的总会来,终究是躲不过。
“走吧,去接旨。”林枕棠想叹气,又怕身边人也跟着难过,便极力忍耐着不露声色。
青鹊瞥到了林枕棠的脸色,她微微摇了摇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便再无安宁了。
林府门前,已经跪了一地的人,林枕棠过去的时候,看到了贺乾渊。
他今日身穿绛色袍,上面以墨绿色的锦线掺杂着银线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巨蟒,巨蟒威风凛凛、显得十分可怕。此刻,贺乾渊神情淡漠,身形挺拔,站在众人前面,手中握着明黄色的卷旨。
原来是表哥宣旨啊,不过想想也对,正是他将自己引荐给皇帝的。
这么想着,林枕棠朝贺乾渊看了一眼,但贺乾渊并没有看她。
此时众人皆跪着,唯她一人来迟了,尚还没有跪下,故此贺乾渊应该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动作,但是他依然是面容清冷地没有看过来。
贺表哥不愿看自己,真是个冷面又冷心的人。
这么想着,林枕棠也不再往贺乾渊那边看去,她低下头,走到了哥哥们身后,也跪了下来。
刚一跪下,便察觉到身前的父兄们纷纷朝自己投来难过的目光,林枕棠心绪一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个错。
毕竟……顷刻之间便会木已成舟,自己若是露出不愿之态,除了让父兄为难,还能怎么样呢?
这么想着,林枕棠甚至抬起头,努力对着父亲和哥哥们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