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74节(2 / 2)

gu903();下轿看到自家的马车,顿时寒毛直竖。

进了内宅,闻得女人和孩子哭天喊地,冲进堂屋一看,美艳小娇娘被两个小厮按跪在地上,婆子抱着嚎啕不止的小儿,素韵坐在上首,一脸刻薄的样子,眼色阴沉冷厉。

穿着官服呵斥下人一番,美娇娘才被放开了,卢敬生忙查看伤着了没有,小儿有无事,丈母娘受惊了没,素韵咬牙切齿地看着,指骂道:“你个囚囊没良心的!”

卢敬生心疼美娇娘,也义愤填膺:“我一个从五品官纳个妾怎么了?哪个官员不是三妻四妾,凭什么我守着你一个苦哈哈过日子!慕容素韵,你不贤不淑,你简直是个妒妇!”

素韵听着这话霎时泪流了满脸,呆呆看着相濡以沫十几年的丈夫,不敢置信地,颤颤巍巍扶着椅起身,被嬷嬷搀着。

美娇娘钻入了一丈之内是夫的男人的怀,哭得泪人一般,被软语温存安抚。

素韵心酸如翻江倒海,颤抖着的手指道:“卢敬生你是人吗?当初你一介白衣秀才,家里房子半间,斗米三升,我慕容素韵堂堂节度府的官小姐屈尊委身与你,给你浣衣烧饭生儿育女,伺候你半瘫的娘整整十年,喂水喂饭端屎端尿,你屡试不第我可嫌过你半分?你落魄潦倒我可弃你一回?如今你混得人模狗样嫌弃我是个糟糠了?嫌弃我面老珠黄了?你何止忘恩负义,简直狼心狗肺!”

美娇娘哭的愈发撕心裂肺,卢敬生不忿道:“不就是纳个妾,至于吗!我在官场也是有头有脸的,守着糟糠,不知被笑话了多少回,别家的娘子都能三从四德,你为何不能。”

素韵望着他的紫袍官服,仪貌矜严的士大夫模样,苦笑了一阵道:“脸面?呵呵,你的官是怎来的?靠的是我慕容素韵,靠的是我慕容家,靠的是我妹妹在宫里伺候皇上!裙带关系罢了,没有我谁认你是皇帝的连襟,你走出去谁给你一分颜面?”

当着一屋子下人和美妾,卢敬生大大失了尊严,于是破口骂开了:“我没脸,你照照镜子,你自己愿意看你的脸吗,我肯跟你同房已是勉强......”

字字句句如刀见血,素韵趔趄了两步,这才知道半生光阴枉顾,当初的痴心深情竟是一场笑话,母亲的话全应验了,苦药渣子里熬不出蜜糖,熬出的是砒.霜。

美娇娘伏在丈夫怀里趁机添油加醋:“姐姐,昨日黄花落,您就容了我罢,大人是前途无量的朝廷命官,奴家愿一生侍奉姐姐和大人。”

素韵好似没听见,一时濒临崩溃的边缘,扶着廊柱一阵尖笑,原来痛苦到极致,就哭不出泪了。“你就是一条喝人血的豺狼!我一辈子的血都被你吸干了!怪道前人说,薄情最是读书人,我活该......我活该......信什么山盟海誓,信什么至死不渝......”

跌跌撞撞上了马车,如失了魂一般,一路回到宅邸。

坐在榻椅上神伤。

两个嬷嬷劝道:“夫人,你不能想不开啊。”

素韵展唇一个笑,比哭还难看:“我凭甚想不开?我跟着他穷困潦倒十年,好不容易日子过好了,锦衣玉食,出去有高头大马车,回来有仆人围拥,我干什么折腾我自己让他们痛快,我死了岂不成全了那狗男女!让那小妖精来登堂入室,占我的位置,辱我的孩儿,我辛苦置起来的家业让她来坐享其成。”

使力咬着牙,冷哼一笑:“我非但要活着,还得好好活着,吃饭香,喝水甜,比那狗男女都要活得长!我将来要儿孙满堂,寿终正寝,方对得起爹娘生养我这一场!”

嬷嬷感慨:“夫人能这样想就好,男人啊,都是没天良的,当个物件使唤就成了,惜爱自己才是正经的。”

“他还不如个物件儿呢。”素韵笑着,终于明白,母亲的话是至理箴言。

以后,他爱找几个找几个,只当孩儿有个爹。

还是母亲有远见,早早预料到了今天,让她把家里的财产掌握在手里,以防万一,那死鬼领俸禄的印信在手,这就抓住了这个家的命脉。

“告诉账房以后每月只给他十两银子的花用,命人去古玩行将书房那些东西给我做一模一样的赝品来,我倒要瞧瞧没有钱他拿什么养那小杂种。”

午睡的间隙,骄阳正盛,宫巷人少,小柱子跑来传话,陛下让娘娘去昌明殿一趟,定柔坐着肩辇出了华琼门,刚至侧门外,迎面襄王从檐下走来。

见到她,微怔了一霎,垂颔拱手:“请贵妃娘娘安。”

定柔下了辇,敛衽还了一个礼:“王爷金安,是从陛下哪里过来的吗?”

襄王低眉望着她的足尖,听着那甜静清灵的音韵,答道:“正是,江州府盛产雅酒,朝贡来一些新酿的佳醇,让陛下赐名。”

两人略略寒暄了几句,阳光白花花的一地,定柔正被晒着,内监打了一把荷纸伞,襄王见她额头冒汗,忙道:“门下还有要事,我先告退了。”

定柔听着这话好似有些不对劲,从前王爷一直自称“弟”,偶遇见了也唤她一句“嫂子”,搞得她十分局促,今日怎么......

“恭送王爷。”

定柔也不作多想,又端端正正还个礼,等襄王走过,才抬步近殿。

身后的很远,襄王走到了仁宣殿的宫道,倚靠着一面雕龙玉柱,久久望着那一抹姌袅的身影消失在殿门,柔桡绰约。

皇帝在西侧寝殿,圆桌上十来个青白釉云雷纹龙纹觥,觥口缓缓倾出一脉到小盏中,一室淡雅馥芳的酒香。

定柔感觉肚子里的酒虫被勾了出来,好奇地走过来,笑问:“这是什么酒,这样香,有花有果子。”

江州有一百年的造酿世家,姓沐,前朝末年战乱时惨遭洗劫,是而式微,近些年出了一位后生,天生嗅觉敏锐,自创出一套酿酒秘法,又兴旺起来了,定柔先前已品尝过传说中的春青缥。什么酒只要皇帝一尝,顷刻身价百倍。

皇帝打开盖子,酒香溢了一室:“梨花酿、高粱曲米酿、纯麦子酿、木兰秋菊酿、杏花酿、白梅花娘、桃花酿、柳叶酿、松枝酿、竹叶青勾兑、最后是玫瑰果子酿。我已取好了几个,剩下的你来。”

杯中酒色清澈,浮着一瓣梨花,定柔轻酌了一小口,齿间淡雅清香,回味不尽,好奇地问:“你取的哪个?”

皇帝指着说:“梨花春酿,曰洞天清绝。”

定柔又尝了一口,赞赏地点头:,“甚贴切,这是无俗念梨花词的句子,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皇帝指下一个:“高粱酒,曰怀谷天远。”

定柔倾了一点,浅尝一下,舌尖辣的直呛,这个是酱香的,有些小烈,女子喝不惯。她附和道:“虚怀若谷,心远地自偏。”

“纯麦子酿,曰终年醒。”

“这个我记得是陶渊明《饮酒》其十三,有客常同止,取舍邈异境。一士常独醉,一夫终年醒。”

皇帝道:“这个最是特别,所谓君主,身处万千之中,最难得的便是一个终年醒。”

定柔倒出下一盏,皇帝一仰而尽,嗅着酒盏中的余香:“这个叫灵均卿韵,你晓得什么典故吗?

定柔笑答:“屈原字灵均,离骚中的句子,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夫君岂余身之惮殃兮,鞠躬尽瘁,披肝沥胆,恐皇舆之败绩也。”

皇帝唇角勾起一个柔情的弧,就知娘子是知音。

下一个松枝酿,取名“明月清泉”,出自王维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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