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66节(1 / 2)

这一次来住的时日长,宫里放消息说贵妃染了妇人病,养在行宫,用温泉疗养,定柔便安心守着儿子。

皇帝想过把两个女儿也接来,与弟弟培养感情,但思量之下,还是作罢了,安可沉稳,安玥还小,正是口无遮拦的时候,不能因小失大。

人生就是这样无法两全,为了把晔儿锤炼成明君,就不得不作出牺牲。

这一日晨起细雨霏霏,山间白汽飞腾,分不清是云还是雾。

至午后云收雨霁,大道上的泥泞晒了一会儿便干了,小宗晔脸上的疹子全没了踪影,又活蹦乱跳起来。午睡醒了,定柔做了点心给他吃,母子俩吃完了出来,沿着阡陌小路散步。

走了好远,小宗晔看到一块田垄刚收割了黄豆,想是秋收的晚了,炸了壳,遗落下很多豆子,散落在泥土中,经过一场雨水,涨得变大,有些已长了青芽儿。

想起诗中说粒粒皆辛苦,便对母亲说要去拾豆子,捡回去还能煮饭吃。

定柔看儿子如此惜物,心生欣慰,孩子爹一番苦心初见成效。

胖胖的小手一粒粒捏着,指甲沾了泥,小脸汗水滴答,母子俩没一会儿拾了满满两大捧,揣在手帕里,正这时马蹄声大作,正是孩子爹来了。

皇帝远远看到妻儿,下了马奔过来,见到捡了很多黄橙橙的豆子,颇觉惊奇,也弯腰下来捡,一家三口忙的不亦乐乎。

待捡完了,除却被定柔收走当了豆芽菜的,竟有一小布兜,皇帝一掂量,足有三两重,这若是每块田都这样遗落,那天下将丢弃多少口粮?

他深觉国朝弊病颇多,以后四时节气秋收冬藏,当有规章制度才是。

对儿子苦口婆心一番,小宗晔便记在了心里。

回去的路上,一家三口的身影映着落日余晖,心情舒畅,步履缓慢,皇帝干脆将儿子扛到了肩上,一路又追又撵,戏弄孩子娘,爽朗的笑声在田间回荡......

若干年后,金龙宝座上的永熙皇帝允文允武,生平最奉行节俭,每餐膳食只进三菜一汤,碗中米粒要吃的干干净净,决不许浪费。一只狼毫朱批笔用了五年,后宫为节省用度只纳一后一妃,且严令不得骄奢淫逸,褪下朝服便换上了粗布襕袍,事事以身作则。

举国因他刮起一阵节俭风。

每逢万寿节这一日,前代皇帝,包括他老子爹,无不是佳肴美馔,琼浆玉液大宴群臣,他却带着文武众卿吃“忆苦饭”。

红薯饭,南瓜浆水粥,野菜团子,大寿星开宴前先叹息一番“哀民生之多艰”,然后笑对众卿说管够啊,放开肚皮吃。

说罢,拿起御桌上的菜团子大快朵颐,吃的甚香,不一会儿三个下肚,百官见此状,不得不效仿,糙米粗粮如沙砾一般的口感,吞咽艰难,还得做出和皇帝一样,很香很好吃啊。

有些肠胃不耐受的,回去害了便秘。

宫侍奴婢一而再裁剪,省下来的用度用以兴修水利,开设义学堂,凡人子皆可入学,免学资,赠笔墨书本。经过元和、隆兴、永熙三朝,天下终成景熙昌明之盛世。

这都是后话了。

***

这一年冬至节。

皇帝下了朝带领百官入太庙祭祀,众妃来康宁殿请安,安玥公主刚过了五岁的生日,雪肤花貌,模样娇憨,窝在太后怀里撒娇,太后怜爱的恨不得掏心挖肝。

定柔含笑嗔怪:“玥儿,不许累着皇祖母。”

安玥俏美的小嘴一噘,扮了个鬼脸。太后捧住小脸,对着额头大亲了一口,下座的淑妃见了,斜睨了个白眼,又瞥一瞥贵妃,心想:

“再如何会讨太后欢心也是个不中用的丫头片子,等本宫如今忍了你们,将来我儿上了位,你们还不是我手心的蚂蚱。”

姓慕容的小妖精,叫你尝尝人彘的滋味。

皇后入冬犯了热咳,捂着帕子极力忍着,经过这几年她越显迟暮,心性也豁朗了许多,曹岳氏经过御医苦心诊治,终于枯木逢春,虽说腿脚不灵活,但起码不是活死人了,她也痛定思痛,从假贤惠变成了真贤惠。

太后见她病了,道:“年底事务繁重,贵妃也进宫几年了,不如让她和淑妃分担一些。”

皇后谢恩道:“臣妾正有此意。”

知定柔的性子,特地给了不得罪人的账目支出总结,整整三十册堆成半人的账本,对算术略通的定柔顿时傻眼,这个她算一年也算不完啊!

皇帝从太庙回来,穿着衮冕,戴着十二硫冠,下了舆辇,步入春和殿,定柔正在桌边抱着算盘和几个司籍司册女官苦算,愁云惨淡甚苦恼。

皇帝很惊奇,一边宫娥伺候皇帝换上常服,一边太监鱼贯而进往西配殿摆午膳,皇帝沐浴过出来,喊定柔进膳。

那厢满头大汗地说:“你自个先用罢,我心焦,吃不下。”

皇帝走进一边进膳一边奇特地注视这个小女子,他自小记忆超群不经意也能跟着心算,心中暗暗好笑她竟不通算术,十次竟有六次错误,在一次定柔说“一千三百八十二两四钱”后忍不住纠正她“错了,是一千三百五十九两二钱”。

定柔差点跳起来,自己辛苦扒拉算珠竟抵不过他谈笑间的心算,不由扶额悲伤,终于在又错错错之后,懊恼的恨不得撞墙。

皇帝见状,漱了口过来坐到她身边,抢过算盘和账册,几个女官吓得就要跪倒。

皇帝冷着脸吩咐她们:“出去缄言!”

女官们曲膝应喏。

接下来一手翻账一手飞快地拨拉,速度直看的众人眼花缭乱,崇拜之情溢于表,定柔想帮忙翻个页都插不上手,皇帝一目十行,估计都会嫌她慢,三十册不过两个半时辰便完了,还把定柔苦苦算了半日的一册纠正了错误。

她想起有人对她说过,陛下是他所见过的人中珠算最好的。

那些仿佛很遥远的时光,像是前世。

那个人只剩了模糊的光晕。

女官们捧着册走到宫墙巷道,惊叹说:“这些皇后娘娘要算十来天啊,还要我等在旁作小计,陛下不用半日就做完了,当真厉害!叹为观止啊!”

另一个说:“陛下每天多少国事机要在脑子里转,自不是咱们后宫妇人能比的。”

晚上,散了一个议会回到春和殿,宫娥说贵妃安寝了,皇帝气不打一处来,这过河拆桥的小妮子!

洗干净进了寝室,刚要脱靴,一只娇滴滴的“猫儿”忽然从床帐里钻出来,对着脖颈就是一顿啃,软香的手臂锁在自己腰身上,“夫君,你太了不起了!我......崇拜死你了......今夜我......我......来伏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