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26节(1 / 2)

蹄声滚滚继续向前,却换了瑞山行宫的方向,一名羽林吹一下竹哨,唤出躲在隐秘处的暗卫,下了格杀的指令。

转到郊外庄园已是昏鸦时分,院中早早掌了灯。

定柔倚着门框等他,绾着利落的单螺髻,宽松的莲青抹胸绫纱衫裙,一手扶着隆起的肚子,像个焦急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妻子,张嬷嬷和丫鬟们提着食盒摆出晚膳。

近五个月的身孕,裙下欲遮还掩,肚子像吹球一般鼓了起来,胎动日渐强烈。

和她在一起进膳说说笑笑,总是吃得很香,饭量长了很多,不知不觉两碗红豆饭下肚,感觉腮下多了一圈肉,又怕养的肥了被她嫌弃,每每矛盾不已。

饭罢沐浴了,换上寝衣相携坐到榻椅,皇帝抚摸着肚子,眼眸满满盛着温柔:“今日动的厉害吗?”

定柔颊边一抹羞涩:“午睡的时候不停动,又挥拳又踹,不让我睡,这会子安静了。”

皇帝轻轻拍了怕,笑道:“惯是个坏的,促狭的小东西。”

定柔深以为然,和某人一样。

聊了会儿小儿趣事,皇帝摸着她的发丝,突然正色道:“宝贝,我已让尚工局按着你的尺寸裁制翟衣,司宝司制凤冠霞帔,钦天监看了五月十六辛巳是个好日子,我要堂堂正正册封你。”

定柔的笑容凝在眼角,心跳慌了起来,呼吸开始急促:“太......太后......那儿......”

只剩不到六天了,这么突然!

皇帝拍拍她的手掌:“别怕,只管坐上厌翟车,我都安排好了,到那天你去瑞山行宫等着,让四弟带着仪卫来迎你,直接到皇极殿,我在那儿等你,就当是我们的婚礼。”

定柔听出分晓来了,太后还不知情,皇帝要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定柔低颔,耳后的发丝大片大片滑下来,遮住了面颊,心下焦灼难耐,两手攥出腻腻的寒意。

皇帝全看在眼中。

拉起她的手问:“难道你还不愿嫁给我?”

第119章山雨欲来2那翟衣比……

定柔垂头看着足尖,缀绣米色小珠的攒枝海棠小鞋,薄薄的花软缎做面,勾勒一枝粉萼细蕊,穿之柔软得宜,行走间轻若无物,身上的广袖流仙蛟绡纱寝衣,雾绡烟縠,长袖轻裾,她现在一衣一餐,都是宫中的分例。

沉默许久,男人静静望着她,那目光让她全身如火灼。

灯烛映着睫毛淡淡的暗影,眼底浓郁的忧虑,嘴唇嚅嗫着,好半晌才说出口:“我......很怕......从没有这么怕过,一想到我们的关系即将人尽皆知,被世人说道,我就身上发寒,头皮麻的厉害,我怕太后不认可我,你是皇帝,怎能为一个寡妇女子做后夫,为臣子的孩儿当继父,我也怕慕容家,我娘那日说,兄弟们的前程,慕容家的未来都在我肚子里,我岂不成筹码?成了胁迫你的工具?我更怕陆家,我们就这样悄悄在一起,陆家追究不到,可一旦公开,十年二十年,他们怎会善罢甘休,祸患无穷啊。”

皇帝微松了口气,方才一直紧绷着。

握起一双纤柔的小手,轻轻吻着,安慰道:“宝贝,我说过,所有的事情你都无需操心,自有你男人顶着,我已尽做了筹谋,天塌不下来,任何人都别想成为我们的障碍,不打赢这场仗,朕枉做了十载君主。”

温热的嘴唇顺着凝脂雪腻的素腕缠绵向上,刚毅的眉峰蹙成凌厉的棱线,只要能拥有这个女人,他豁出去了,便是拼个众叛亲离,也在所不惜。“我方才真怕,你会说不愿意,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话他问了很多次,定柔的脸颊布上一层热,霎时漫到了耳根,她知他心中所想,但又羞涩的厉害,只好摸着肚子说:“你这个坏蛋,我都这般了,如何还有不情愿。”

皇帝哧哧地笑了,一脸阴谋得逞的快意。转念又一想,道:“只是因为孩子吗?假如没有这一胎,你永远不会嫁给我对不对?”

定柔复又低下了头,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所有事都要了解的透彻,容不得半点藏掖,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在意,若真到了宫里,朝夕相伴,必容不得她有一丝心事。

有些话还是与他说清楚的好,她像个失落的孩子,搓着手指道:“你是个近乎完美的人,我怕要不起,你是日月之辉我却是烛火之荧,你是千乘万骑的尊贵之身,我只是乡野山间的小花,即便从前,我想过的也只是心如止水,平凡简单的生活。”

那年到六姐姐的小院去,她便知道,未来想要的是什么,不过一份平凡而已,夫妻恩爱,男耕女织,儿女饶膝,温饱足矣。妙云师傅从小也是这样教导她的。

“我天生性子愚钝粗鲁,那花团锦簇、左右逢源的日子没有多少概念,不知怎地过,我只想和自己的夫君相依白首,活着同眠死了同穴,怕是做不到对你宫里那些后妃们称姐道妹。”

皇帝深深叹息一声,摩挲着她指上的小戒,平静的语气道:“定柔,我不能再失去你,我生在帝皇之家没得选择,自记事起我的母亲教我的只有一件事,做皇帝,做明君。我的肩头已经架上了太多责任,它们已同我的血肉长在了一起,我没法子放下,这皇位如同刀火山,我何尝不知那简单的日子舒心,我余生惟觉两件事美好,做喜欢之事,娶心爱之人,可惜对于皇帝来说全是奢求。”

将她拥入怀,吻着光洁滑腻的额头:“还记得春和殿吗,夜合枝头别有春,其声和以柔。我相信在那里,也会有你想要的日子,两情缱绻,天长地久。放心,我绝不容许她们伤害到你半分,她们在我心中,不及你一根小指。”

定柔依偎着他的胸膛,心中又甜蜜又忧惧,一个念头想着,真希望这一刻我们都白发苍苍,瞬间老去,时光隽永在这一刻。

罢了,未来的事,未来再想吧。

“嫁给我,做我的贵妃好么。”

“嗯。”

夜晚的皇宫笼罩在宫灯的海洋。

康宁殿,太后听完心腹的禀报,派出去的暗探没了踪影,尸首都不知到了何处。

花白的头发披散着,双眸一黯,先是不可置信,继而闪出刀锋的寒芒,冷声笑了一下:“跟他老子娘斗上了,哀家真没想到,他敢如此,看来那个狐媚不简单,好,倒要看看,你身边是不是铁板一块。”

星月浩渺,一行司正监将小栋子和小梁子五花大绑,按压着跪在氍毹上。

两人垂头如蔫苗,心如明镜,接下来少不了一顿大苦头吃了,凛凛地抖个不停,有点想失禁的感觉。

心里呜呼哀哉,陛下啊,你风流一场,却把我们害惨了,菩萨啊,显显灵吧。

太后问:“小柱子那兔崽子呢?”

司正监禀道:“内侍省说,大总管今早谒假回乡了,说他叔伯家的二大爷驾鹤西去了,请了三个月的丁忧。”

太后大拍案几:“刁滑的小兔崽子!传哀家口谕,连夜开城门,八百里加急追,沿途个驿馆搜寻,把他带回来!”

地上跪的两个愈发抖若筛糠。

太后清了清嗓音,温和的语气问他们:“你们是皇帝的近身内侍,日常伏侍起居,他的事情自是逃不过你们的眼,哀家问你们,皇帝此刻在何处?”

两个内监冷汗滚滚,满眼恐惧,小栋子咽了口唾沫,颤声答:“陛......陛下已就寝了,在.....在西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