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青庄给区华撑了多久的伞,我就在窗边看了多久。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门里出来个人,传了什么话,区华一下子激动地站起来,因为跪了太久,失去平衡差点摔倒,还好被冉青庄扶住。
这时我才注意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些人,见区华起来了,连忙上前搀扶,将人都围了起来。
区华穿着白衣,在昏暗的光线里也十分显眼。推开众人便往西边跌跌撞撞而去,一群黑衣大汉就跟在她身后给她着急地撑伞。
冉青庄没动,仍是站在原地,直到区华进了西边的一扇门才撑伞往回走。
我有预感冉青庄是快回来了,赶忙去浴室放了热腾腾的洗澡水,又让佣人给准备些姜汤。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冉青庄果真是回来了。身上衣服全湿透了,头发尖还滴着水,靠得近了都能感到他身上的阵阵寒气。
我捧着浴巾迎上去,脑袋脖子一顿搓揉,没几下就被他推开了,说自己来就行。
我顺势去桌边端了佣人刚送来的姜汤,跟他说浴缸已经在放水了,喝了姜汤让他去泡一泡。
他一手搓着后脑勺上的湿发,一手接过姜汤,像只警觉的大猫,凑过去闻了闻味儿,瞬间眉心就皱起来,一脸嫌恶。
“喝吧,喝了就不会感冒。”我托着杯底,直往他嘴边送。
他不情不愿地,最后一闭眼,两口喝完了,把杯子还给我。
我放好杯子,见到桌上金元宝给我的签语饼,顺手拿去哄冉青庄,让他去去嘴里的姜辣。
冉青庄接过那块饼,表情有些奇怪,捏开了饼取出里头签条一看——风雨过后,彩虹总会对你笑。
他立时嗤笑一声,将碎饼与签条一股脑还到我手里。
我手忙脚乱接着,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他已经快步进了浴室。
一块块将饼干吃了,吃完了我也没想明白他刚刚为什么那副表情,难道是不喜欢签语饼里的签语?
走到窗边,准备将窗帘拉上。看到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辆白车,西边地牢方向,区华急匆匆出来,身后男人背上背着个一动不动的人,看穿着像是区可岚。
一群人踏着雨水,踩着泥泞将区华与区可岚送上车,随后小跑着上了路边几辆黑色的小车,不一会儿就走了。
区可岚应该是没死,但绝对受了伤的。她划花纱希的脸,本想着杀鸡儆猴,结果场子没找回来,反倒害自己老娘跪在雨里替她求情,可以说面子里子都丢了。这样严厉的责罚,以后莫说同金辰屿挣什么,就是在岛上正常行走,怕也不敢那样嚣张了。
当天晚上,我又做梦了,梦到高中时的医务室。
春天最容易过敏,我就算成日戴着口罩也架不住铺天盖地的花粉侵袭,鼻子堵得受不了,就想去医务室要粒过敏药吃。
推门进去时,里头安安静静,一点声儿也没有,不见保健老师的身影。
唯一一张病床拉着帘子,我以为老师在休息,便小心冲那里头喊道:“老师,有人吗?”
“有。”那帘子下一刻便被人拉开了,冉青庄枕着一只手躺在床上,满脸都是惺忪睡意。
我扯下口罩,惊讶不已,将那帘子掀得更开一些:“你怎么在这?”
“低血糖。”
骗人。
可能我表情太过明显,冉青庄眉梢一挑,道:“真的,我没吃早饭。”
“怎么不吃?”
“来不及,赖床。”他大方承认,丝毫不做遮掩。
我觉得他这样不太好,劝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一顿是最重要的,你这样对身体不好。”
冉青庄掏掏耳朵,好笑地看着我:“你怎么跟我奶奶一样。你来干吗的?”
我将口罩又戴回去,吸了吸快要完全不通气的鼻子,道:“花粉过敏,鼻子堵了,来要过敏药的。”
“哦,保健老师刚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让开一些,拍拍身边的床铺,调笑道,“不然你上来等?我床分你一半。”
我盯着他空出来的那一块床,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下节课再来。”
说完不论他如何在身后叫我的名字,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结果因为鼻子不通气,戴口罩又闷,走了没几步就开始喘,扶着墙拉下口罩歇了许久才叫心跳恢复正常。
午休时我再去医务室,冉青庄已经不在了。保健老师给了我一粒抗过敏药,到下午时鼻子虽没有完全好,但也不再那么堵了。
猛地睁眼,耳边尽是雨水打在窗户上,地上,屋檐上的声音,屋里一片漆黑,但仍能隐约瞧见床上另一个人的身影。
冉青庄背对着我,只委委屈屈在腰上盖了一角被子,睡得很沉。
上一刻还在高中,还在医务室里,我有些犯迷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了啊。谁能想到兜兜转转,我们终究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
胳膊伸出去,指尖犹豫着在快要碰到冉青庄时停下来,转了方向,落到被子上。
我缓慢地一点点蹭过去,将更多的被子盖到冉青庄身上,头枕着他的枕头,再次安然闭上了眼。
雨下了一夜,清晨才停,冉青庄早早出门,这日并未与我一起用餐。
纱希在午饭后来找过我,脸上贴着显眼的纱布,神态却很放松,一点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医生说不会留疤,要留也就是淡淡的印子,平时可以用粉盖住。”她摸着那块纱布,撅着嘴,愤愤道,“我就是想拍一张赌场的照片,那个女人看到了就盛气凌人地走过来,不仅抢走我的手机把照片删光了,还骂我是看不懂字的蠢猪。我气不过和她吵起来,她竟然用碎酒瓶划花我的脸,还让人将我丢出了赌场。”
“幸好金先生和他的儿子非常明事理,昨天将那女人绑过来,说是任我处置。我用碎玻璃在她胳膊上、腿上划了好多道,还剪了她的头发,扇了她几十个巴掌。她死死瞪着我,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后来我说她在这么看我我就戳瞎她的眼睛,她这才怕了,不停求饶,说自己再也不敢了,还说自己是金先生的女儿,让我放过她。”
“可以折磨这样的大小姐,我为什么要放过她呢?”
说到这里,她脸上现出异样的神采,似乎是血液都要沸腾的兴奋,又像是得到了无上快感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