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性下等 第6节(1 / 2)

秉性下等 回南雀 2087 字 2023-08-22

我妈叹了口气,道:“你记了这么多年,一定不是小事。如果它让你灵魂不安,你就必须去抚平它。人都是要为做错的事付出代价的,越是逃避,最后的代价就越大。你有承担错误的勇气,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感到骄傲。”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我妈的一番话,忐忑焦躁的内心忽然就平静下来,好像终于在一片迷雾中找到了正确的出路。

“但是,”对面话锋一转,严厉起来,“不能再犯错了,明白吗?”

我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最后的六个月,想来也不会再犯什么错了。

“好,我一定不再犯错。”我答应她。

第6章不怪我没朋友

小时候,当我妈觉得我没能更好地达到她的期望时,就会打我。

打手练不了琴,打腿走不了路,所以她一般都是打我的背。

她会让我跪在地上,抱着椅子,露出背部,用皮带抽打我,直到她满意为止。

小妹看到我挨打,总会哭着来护我,拦着我妈不准她动手。可她不知道,妈妈每次打我,都是怒到极致,对我失望透顶才会打的。那不再是平日里的她,没有什么理智可言,越是拦着,只会打得越狠。

后来我有感觉我妈要打我了,就会让小妹去外头待会儿,等完事儿了再开门放她进来。

有一次我妈打我打得有点狠。她气急了没来得及找到皮带,用扫帚柄抽了我两下。到第三下时,扫帚柄没断,扫帚头整个飞了出去。也是因为这一飞,让她觉得可能有点过了,没再继续,将扫帚残躯往地上一掷,摔着门回了自个儿屋。

这一般预示着,今晚她是不会出来了。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就会恢复正常,不再歇斯底里,不再怒气磅礴。她会消化掉所有的负面情绪,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记得虽然只有两下,但特别特别的疼。疼到我的肩膀立马就不太能动了,连给小妹开门都有些勉强。

小妹那会儿只有十岁不到,瘦瘦小小的,力气却很大,是推药油的一把好手。

“哥,为什么妈妈这么讨厌我们?”

为了不影响我们的成长,也为了彻底摆脱我爸的阴影,自他离世,这个家便再也不允许出现有关“父亲”的话题。因此小妹始终不知道老季是怎么死的,他又是个怎样的存在。

我大部分时间都会觉得这样挺好,给小妹留个好念想,让她觉得自己爸爸是个正直的人,幻想对方是个救苦救难的大英雄,这些都挺好。但极少数的时间,当小妹向我表达对母亲的不满时,我又会觉得她可怜。

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是谁使她成为这样。她甚至不知道,妈妈并非讨厌我们,她只是讨厌从我们身上看到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严厉和讨厌是有本质区别的,妈妈对我们严厉,都是为我们好。”我艰难地抬起胳膊,摸着小妹的脑袋道,“她只是不想我们……走歪。”

我的话显然无法令她信服,她蹙着眉又问:“可是老师说,打人是不对的。她为我们好可以讲道理,为什么一定要打人?”

我有些被她问住了,当时还是高中生的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用千篇一律的借口搪塞。

“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我说。

第二天我带伤去到学校,老师、同学,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我身上有伤。

我一整天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忍受着后背传来的阵阵不适,到放学,如常背着琴前往空教室练琴。

“你今天的琴声怎么怪怪的?”

那是从我成为监督员,冉青庄成为被监督者后,他第一次主动与我说话。

我一下停住动作,没回话,只是疑惑地看向他。

他自交叠的臂膀中抬起头,脸上毫无惺忪之貌,视线上下打量我一番,猜测道:“你被人打了?”

我性格不算太好,练琴和学习占去了我太多的时间,让我无心再去社交,因此没什么朋友,在学校里总是独来独往。

一整天,老师、同学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我身上有伤,冉青庄却从我的琴音里听出了我被人打了。

这耳朵,不学音乐可惜了。

“没有。”毕竟是家丑,我下意识就想否认。

冉青庄明显不信,继续猜:“是不是隔壁技校那些小混混?”

我们高中在当地算是不错的高中,历史悠久,师资强大,毕业生遍布海内外知名大学。在我们学校边上,还有个学校,不算太好的中职技校,校内混日子的多,认真学习的少。

两所学校屹立在那儿好多年了,也不知是哪一届结下的“世仇”,到我毕业,两家仍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估摸着,还要这样一直下去许久。

他们觉得我们假清高,我们觉得他们真低级,彼此看不顺眼,两校的学生经常发生摩擦,一言不合就打架。而冉青庄可以说是我校高中部的主力军了,从他入学以来,打过的架十七八场,有八成都是和隔壁打的。

他好像天生与那些人犯冲,见着了就别想太平的从眼前过。老师实在拿他没办法,便想着能不能将他与隔壁学生的放学时间错开,从根本上有效地阻止冲突发生。

此事本来有些难办,但因为有我,也就正正好好,皆大欢喜。这便是他在此被我“监督”的真正缘由。

“不是!”我怕他以为是隔壁学校打的我,闹出什么乌龙,赶忙如实以告。

“是,是我妈。我这次数学考得不是很好,她有点生气,就打了我……”我放下琴弓,用指腹轻轻扣着琴弦,低头小声道。

冉青庄略有些意外:“你妈打的?”以椅子的后两只脚作为支撑,他向后微微倾斜,语气骤松道,“哦,那没事了。”

被他这一打岔,我也无心练琴,干脆把琴放好,拿出作业开始写。

眼角余光里,冉青庄的那张椅子一直晃晃悠悠的,就没老实过。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妈能打我一顿,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笔尖顿在纸上,我侧头狐疑地看向冉青庄。见他翘着椅子,双手枕在脑后,耷拉着眼皮,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问:“她去了哪里?”

“没去哪里。”他也不看我,望着前方黑板,用着彼此都能听到的音量道,“我奶奶说,应该是我爸在外面认识的哪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下了我,又不想养我,就丢给我爸,自己跑了。我爸也不想养我,就把我丢给了我奶奶。”

如此突然得知他的身世,叫我一时有些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