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也换上了盛装,与皇帝一起高坐在七宝帷幄中。
皇帝今日兴致格外高,平日因风疾的缘故几乎不碰酒,只在重要的宴席上沾一沾唇,今日却破天荒地将金樽中的椒柏酒一饮而尽,向众人道:“今日一家人团聚,不必拘礼,务必尽兴。”
说罢看一眼妻,眼中『露』出欣慰赞许之意。
皇刚强执拗,认定的事无人能劝,但一旦她自想通,立马就能放下,今夜她容光焕,俨然有了昔母仪天下的风采,脸上岁月的痕迹非但无损她,反而增添了雍容庄重。
因家宴,男女不分席,夫妻坐在一处。除了几个岁尚幼的皇皇女,席间诸人大多都已成婚,都成双捉对、拖家带口。桓明珪和桓煊这对难兄难弟便越显得扎眼。
萧泠贵宾,坐了上座,大公主陪席,驸马自然跟着大公主。
桓明珪扫了一眼席间众人,目光毫不意外地落在她身上,向桓煊道:“美人就该着红衣,也只有她这般明丽才不会被衣裳夺去颜『色』。”
桓煊眼皮都没掀一下,只顾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皇显然这场岁除宴花了不少思,水陆珍馐流水似地呈上来,堆了满案,桓煊却几乎一箸不动。
众人都知今日他生辰,陆续上祝酒,他来者不拒,举杯便饮。
桓明珪低道;“空腹饮这么多酒,你不怕腹痛?吃点东西垫垫。”
桓煊难得没有反驳,从善如流地从金盘上拿起一只黄澄澄的橘,三下五除二地剥了皮,将橘筋剔得干干净净,向对面席上那个红『色』的身影瞥了一眼,吃一瓣橘,饮一口酒。
桓明珪道:“没见过人用橘佐酒的。”
桓煊面无表情道:“现在见了。”
他剥得快吃得也不慢,一盘橘很快剩了一半,酒壶也空了,他示意内侍满上。
桓明珪叹了口气:“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吃橘。”
桓煊道:“我也只会剥剥橘。”
他这样的人也只配和那小媳『妇』一起剥橘了。
桓明珪『揉』了『揉』额角,把酒壶夺过来,这已经醉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红衣火焰似地一晃。
随随端起酒杯,起身向他走来。
桓煊将剥了一半的橘放回盘中,坐直了身。
随随道:“恭祝殿下松龄鹤寿,长乐无极。”
桓煊端起酒杯,淡淡道:“多谢萧将军,小王也祝萧将军诸事顺遂,得偿所愿。”
随随道:“承殿下吉言。”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随敛衽一礼,便即回席中,继续与大公主谈笑风生。
皇始终若有所思地望着三,沉默有时,向皇帝道:“妾去头准备一下。”
皇帝知她打算,在案下握了握她的手:“辛苦你。”
皇一笑:“陛下说的什么话。”
说罢起身向众人道了失陪,带着侍从出了殿中。
一个多时辰,皇从外头回来,身宫人手里捧着方小食案,案上置一红釉莲花大碗。
她走桓煊跟,让宫人将食案置他面,亲手揭开碗上的银鎏金荷叶盖,面碗上蒸腾起一股热气,羊肉的腥膻气随着热气一起钻入桓煊的肺腑中,令他几欲呕。
皇帝笑道:“这你阿娘亲手替你做的生辰面。”
桓煊躬身行礼:“多谢母亲。”
皇温道:“阿娘记得你最爱吃羊汤的,没记错吧?”
桓煊淡淡道:“母亲并未记错。”
皇道:“趁热吃吧。”
桓煊微垂眼帘,拿起玉箸,夹起一口面送进嘴里,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皇像个真正的慈母一般望着他,仿佛丝毫看不出他难以下咽:“汤熬了半日,你尝尝入不入味。”
桓煊拿起玉勺,一勺接一勺地将汤喝完,接过宫人递来的香汤漱了口,含上去腥膻的香丸,躬身谢恩。
皇让宫人收了食案和食具,满意足地坐回皇帝身边。
乐人奏起吉庆的曲,笙箫和着庭燎中“噼啪”响的爆竹,喧嚣热闹至极,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随随紧紧捏着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起身向帝道:“请陛下,皇娘娘恕末将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皇道:“明日一早元旦大朝,萧将军往来不便,倒不如宿在宫中。”
皇帝也劝她留宿,随随坚辞,他们便也罢了。
待她退出殿外,皇帝『揉』了『揉』眉道:“朕也乏了,皇扶朕回寝殿歇息吧,让他们轻人守岁。”
皇点点头:“。”
桓煊看了眼漏,还有一个多时辰便夜,他当然知道萧泠何急着离席——她要回驿馆去做那碗生辰面。
他讥诮地扯了扯嘴角,起身向众人道了失陪,便即向殿外走去。
他记不清自喝了几杯酒,却丝毫没有醉意,叫侍从备了马,骑着出了宫门。
朱雀大街上空空『荡』『荡』,坊门院墙内隐隐传来欢歌笑语和爆竹的噼啪。
他打着马漫无目的地走着,过了一会儿,忽然现自不知不觉在往常安坊的方向去,便又拨转马头往北行——那时候他还有个去处,可连那一处也不属他。
侍卫小翼翼地催马上道:“殿下可要回王府?”
桓煊一夹马腹:“去都亭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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