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九十一发表(1 / 2)

自从长子后,皇后哀毁过度,丈夫也近乎不闻不问,这还是第一次邀他一同用晚膳。

皇帝在朝与臣僚议完政,便即去了皇后的禅院——唾手可得时只是寻常,受了多年冷遇偶尔得她主动相邀,反倒觉得难能可贵。

步辇刚在宫门停下,皇后已亲自迎了出来。

她虽是带发修,平常都和真的寺尼一般穿僧衣,今日却破天荒地穿了俗家衣裳,发上『插』戴玉梳,虽然仍旧素净,却有了些昔日的影子。

皇帝不觉起昔年两人新婚燕尔、情好款洽之时,目光越发柔和,上扶住她胳膊,两人相携穿过廊庑,进了禅房。

两人相坐下,皇后屏退了侍从,亲手替皇帝煮茶。

皇帝从她手上接过粗陶茶碗,看着碗中茶汤:“今日怎么起邀我来用膳?”

皇后抿了一口茶汤:“妾近来了很多。”

她垂下眼帘:“这么多年过去,妾的执念也该放下了,若是烨儿泉下有知,一定也不希望他阿娘如。”

皇帝目光一动,不觉撂下茶碗。

皇后抬眸看向皇帝,目光落在他花的鬓角上。

皇帝笑道:“我老了。”

皇后抬手掠了掠自己的鬓发,微微一笑:“妾也老了。”

顿了顿道:“这些年是妾不住陛下。”

皇帝倾身向,握住她冰凉的双手:“你我夫妻,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

皇后多年来第一次没有抽回手,接着道:“妾不是个好母亲,因着一些心结,这些年委屈三郎。”

皇帝眼中微『露』诧异。

皇后凄然一笑:“说起来陛下或许不信,妾这几年仿佛身在『迷』障中,即便日日念礼佛,也一直无法破除,可一旦出『迷』障回头一看,便觉自己可笑可恨之至。这大约便是阿师说的‘顿悟’吧。只是苦了三郎。”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道:“烨儿的事我也放不下,何况他是你亲手教养大的。已过去的事,不必苛责自己。三郎是个孝顺孩子,一定能体谅,不会怪你的。”

皇后道:“陛下不必安慰我,事到如今,我也不奢求他的原谅。只是我已老了,时日无多,能在有生之年尽量弥补一二,也不枉我们母子一场。”

顿了顿道:“早知今日,当初我便不该将他送去太后宫中教养。”

皇帝道:“当初的事怪不得你,你生他时在鬼门关里了一遭,身子好几年都未复原,且命理玄言,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他的八字的确妨克你,万一有什么不谐,便是追悔莫及的事。他在阮太后宫中,一应衣食份例、教养开蒙都与大郎二郎相同,你实在无需自责。”

皇后道:“的事且不说,这几年我他避而不见,一定伤透了他的心。”

这下皇帝也找不出话来安慰妻子,只能道:“过去的就别放心上了,你能通就好。”

皇后点点头:“妾着,过两日便是岁除,是他生辰,几年因为妾的缘故,他总是一人在府里过,今年该好好聚一聚。”

皇帝欣慰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要劳你费心『操』持。”

皇后道:“陛下也同妾见外了。有德妃帮我,不用费什么心。”

顿了顿道:“第一次给这孩子庆贺生辰,该当好好热闹一下,家里人少,不如再请些宗室外臣。”

岁除宴也有赐宴群臣的先例,皇后这提议不算过分。

皇帝沉『吟』道:“大张旗鼓地庆贺,恐怕太子和群臣有别的法。”

皇后道:“外不提生辰的事,只说岁除赐宴。”

她凄然一笑:“抱歉,妾弥补心切,矫枉过了。”

皇帝道:“这些年的确委屈了这孩子,该当好好庆贺一下。”

他了道:“只是岁除将至,赐宴百僚来不及准备,不如就叫上宗室一起热闹热闹吧。”

皇后道:“多谢陛下成全。”

她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了,萧家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皇帝未曾料到她会这样心平和地提起萧泠,不由愣住。

皇后淡淡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妾说放下,自是全都放下了,那么多年的事,难道我还迁怒她?小时候她入宫觐见,我一见她便很是喜欢,难怪烨儿钟情于她。”

她神『色』黯然:“若当初不是我执意阻拦,说不定……”

皇帝忙打断她:“当年的事不能怪你,也是孩子们胡闹,烨儿堂堂一国太子,怎么能放下储位去河朔,你也是为了他着。”

皇后掖了掖眼角:“当年未出阁时,我与苏夫人也是时常来往的,怎么说都是故人之女,她难得入京,我这做长辈的不该避而不见。”

顿了顿道:“何况她还是三镇节度使,便是为社稷考虑,我身为皇后也该礼相待的。陛下担待容忍我这些年,我也该为陛下考虑考虑。”

皇帝不由动容:“你能将的事放下,朕比什么都高兴。”

皇后道:“那孩子在京中没什么亲故,大节下孤身一人在驿馆过总不像话,倒显得我们待客不周,岁除宴不如叫她同来吧。本来我也打算择日召她进宫见一面。”

皇帝思忖片刻,颔首道;“也好。她也不算外人,且和大娘似乎颇为投契。”

皇后道:“帖子由陛下来下还是由妾来下?”

皇帝了道:“她毕竟是外臣,还是由朕下吧。”

皇后点点头。

两人一时无言,相用了一碗茶。

皇帝忽然起什么,无奈地笑道:“了,三郎也老大不小了,朕催他娶『妇』,他只当耳旁风,你可要好好劝劝他。”

皇后脸上出忧『色』:“三郎当初属意阿阮,我却替二郎定下这门亲,他一定还怨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