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年岁除。
河朔节度使府后被萧同安薛郅占领,好房舍有毁坏,宅院格局也未曾改变,庭中随随与父亲一同栽下的梅树也,映衬着白雪,殷红如血。
随随命人将庭院室屋清理了一番,便带着田月容等人住回了节度使府。
外漂泊数年,这个年总算能家中了。
除夕当日晌午,随随刚后园中练完刀,便有人来禀,道段司马来了。
随随立即叫人带他去堂中奉茶,自去净房草草沐浴一番,换了身衣裳便迎了出去。
段北岑她遇袭后被萧同安重用,萧同安死后“投诚”薛郅,薛郅防着他,敢委以重任,给了他一个闲职。他“背叛”萧大将军,这些年背了少骂名,直随随夺回镇,众人才知他始终是萧将军心腹。
拿下成德后,随随便将段北岑留镇州善后,他来魏博只是个年,呆两日便要回镇州去。
两人同军中长大,这年却是聚少离多,见了面自有许多话要说。
叙罢寒温,段北岑笑道:“属下这回把蹑影也带来了。”
随随双眼顿时一亮,她遇袭时蹑影也受了伤,萧同安本欲杀她的马,段北岑将马讨了回去,养魏博城郊的庄园里。
随随这大半年忙着征讨薛郅,即使回魏博也兵营中,一直顾大黑脸,直处置完薛郅才搬回节度使府。
前日她刚命人将马厩修葺一新,本打算今日派人去城郊接大黑脸回来年,想段北岑比她快了一步。
她由笑道:“是最知道我。”
作个揖道:“有劳段司马亲自去替我牵马。”
段北岑目光微微一动,也笑道:“大将军见外,既称司马,替大将军牵马自是内事。”
随随眉眼弯弯:“阔别数日,连都会说笑话了。”
顿了顿道:“程徵跟着有一段时日了,觉得他怎么样?”
段北岑道:“此子才学兼人,聪明绝顶,假以时日必能垂功立世。”
随随颔首道:“他是可造之才,只是欠些火候,多费点心。”
段北岑道:“属下遵命。程公子也随下一同来了魏博,驿馆中歇息,打算明日一早来向大将军拜年。”
随随道:“原来他也来了,为何留驿馆?一个人年多冷清,叫他一起来用晚膳吧。”
段北岑道:“属下也是这么说的,但程公子为人审慎多礼,肯便来。”
随随点点头:“他的确是这样的『性』子,幽州时也是克己复礼,甚是拘谨。无妨,我遣人下帖子去驿馆请他来便是。”
两人聊了一会儿,段北岑看出她有些心焉,知道她是想马儿,笑着道:“去看看蹑影吧,它也想了。”
随随急着见大黑脸,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便即起身道:“且宽坐,我去去就来。”
段北岑道:“大将军同属下必见外。”
随随便即站起身,匆匆向马厩走去。
蹑影有数年未见人,但马儿聪明有灵『性』,一见随随立即认出她来,一边嘶鸣一边奋起前蹄,好似要向她扑来,温驯的双眼中含了泪光,越发显得眼神清澈晶莹。
随随由得眼眶发热,鼻根酸胀,步并作两步跑前去,搂住马脖子,贴着它的脸:“大黑脸,认得我?真是乖马儿,就是世最乖最好的马儿……”
话音未落,便有一颗马头从旁边厩房里伸来,却是小黑脸。
它冲着大黑脸“咴咴”叫了两声,一咬住大黑脸的马鬃便撕扯起来。
随随立即沉下脸,拍着它的脸斥道:“追风,松开!”
小黑脸一愣,马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它从见人这样绷起脸来教训它。
它一时忘了咬那匹新来的黑马,委屈地瞪着随随,发出声声嘶鸣。那声音凄凄惨惨,闻者落泪,平常管它闯了什么祸,只要这么一叫,人立即就心软了。
可这回人却一反常态,将它凑去的马脸往回一推,严厉地数落道:“大黑脸得比早,若是会说话得叫它一声阿兄呢,别看它脾气好就欺负它,要是敢欺负它,我就把送回长安去,听明白有?”
黑马自然听明白,但它感觉得人恼了它,是为别的马儿恼了它,它哪里能服气,昂着头冲着随随长嘶了一声,仿佛鸣冤。
随随无可奈何,抚着大黑脸的背脊道:“大马有大量,别同那傻马儿计较。”
大黑脸温柔地嘶了一声,好奇地打量新来的同伴,看了一会儿,似乎这匹与自己相像的马儿很感兴趣,伸长脖子,想用脑袋去蹭它。
小黑脸猛地转身,用马『臀』着它,蹶起后蹄,把地的干草、泥土扬了蹑影一脸。
“坏马!”随随它光滑圆润的马『臀』重重拍了一下。
把大黑脸拽回来:“别理它。”
一边温柔地摘去它马鬃沾的干草,拍去它脸的尘土:“走吧,我带去校场跑两圈。”
说着便将大黑脸牵出马厩。
小黑脸见人牵了别的马儿走,一边嘶叫一边发疯似地蹶着蹄子,把厩门踹得哐哐作响。
随随理它,向马倌道:“这马儿被宠得知天高地厚,也该杀杀它的『性』子。”
小黑脸见蹶蹄子毫无效果,便转身,举起前蹄,扒厩门,发出“咴咴”的哀鸣。
随随心头蓦地一软,停住脚步,转身它脑袋薅了一把:“这脾气可真得改改,也知随了谁。”
gu903();抓了一把豆子塞给它:“就马厩里好好反省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