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目光一凝,随即面『露』焦急之『色』,问中官道:“伤在何处?”
中官道:“伤在后背上。”
桓煊对医官道:“郑奉御去少阳院吧。”
郑奉御道:“殿下的伤……飞霜殿还有两名侍御医,老夫叫人请他们来给殿下医治……”
桓煊道无碍,看眼给他打下手的年轻医官:“这位司医留下便是。”
又对中官道;“你们先去少阳院,孤稍后便到。”
受伤,他这个胞弟但凡没有下不来床,总是要去『露』个脸的。
医官替他检查左胁的伤口,他伤得不算重,但因为一直在奔,伤口几度崩裂,又没及时敷『药』,伤口便有些红肿。
医官替他清洗伤口,敷上伤『药』,重新包扎,末叮嘱道:“殿下这几日请心静养,以利愈合。”
桓煊命内侍赏他财帛,将他送出殿外。
医官后,桓煊简单擦拭一下身,换身衣裳,在随随床边坐下。
她背上有伤,只侧躺着,显然睡得不□□稳,双眉紧蹙,睫『毛』不时轻轻颤动,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沁出来。
桓煊叫人换热水来,绞帕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将她鬓发掠到耳后,用手指抚她眉头,可刚展平,立即又皱起来。
高迈在一旁等半晌,终于上前来,欲言又止道:“殿下,少阳院边……”
桓煊颔首:“孤道。”
他握握随随的手:“我要离开片刻。”
随随在睡梦中回握他一下,喃喃地唤一声“殿下”。
桓煊心尖一颤:“很快就回来陪你。”
到得少阳院,皇帝、大公和一干皇都在。
皇帝见他道:“三郎也受伤,伤势如何?”
桓煊道:“只是些许皮肉伤,已无大碍。二哥伤势如何?”
皇帝朝琉璃屏风内望眼:“没有『性』命之危,郑奉御正替他上『药』,我们去看看。”
桓煊随父亲绕过屏风到榻前,只见趴在榻上,郑奉御正替他清理伤口,阮月微坐在榻前握着的手,见到桓煊,不自觉地松开夫君的手,随即才回过神来,起身向皇帝敛衽行礼,又对桓煊道:“三弟来……”
桓煊微一颔首:“二哥怎么样?”
阮月微更咽道:“殿下为寻我遭贼人伏击,叫贼人砍伤后背,失许多血……”
桓煊看看背上的伤口。
他的伤势比预料中更严重,一条斜斜的刀伤横过后背,深处几乎见骨,中衣后背已被全血浸透。
他故受伤以避嫌疑,也算是下血本。
桓煊向他行礼:“二哥,弟弟来迟。”
缓缓睁开眼睛,若游丝道:“是三郎来……”
冲他勾勾嘴角:“你也有伤,不躺着静养,来这里做什么?”
桓煊道:“只是些许伤,二哥受这么重的伤,理当来探望。二哥眼下怎么样?”
道:“皮肉伤罢,不值得大惊怪。”
顿顿,目光动动:“多谢你把阿阮平安带回来,只是连累你也受伤……”
他这么一说,些死士的目标便他自己,而桓煊只是因为越俎代庖去救妃,这才落入埋伏受牵连——毕竟阮月微是妃,用她饵理所当然是为谋害,谁也说不出个不是。
可即便猜到他心思,桓煊也不可对阮月微坐视不理,便是算准这一点。
桓煊道:“二哥不必见外,这是弟弟分所应当之事。”
顿顿道:“二哥是在哪里遇伏的?”
道:“在行宫西北三十多里,出围场地界……”
“刺客有多少人?”桓煊问道。
“黑夜里看不清,总有好几十人吧……”想想道,“我带去百来个随从和羽林卫,折一大半在里。待天明叫侍卫去清点尸。”
顿顿道:“幸而捉到两个活口。”
桓煊目光微动:“可问出刺客来历?”
道:“已将人交给沈将军去审问。”
右千牛卫大将军沈南山是皇帝亲信,既然敢把人交给他去审,自然是准备万全之策。
话音甫落,便有内侍在屏风外禀道:“启禀陛下,沈将军求见。”
皇帝道:“请他在殿外稍待片刻。”
等郑奉御帮包扎完伤口,皇帝这才屏退医官、内侍和宫人,又和颜悦『色』地向阮月微道;“阿阮也累,先去内殿歇息吧。”
阮月微道这是要支开自己,便即敛衽一礼,退至内殿。
桓煊也行礼道:“儿告退。”
皇帝看一眼道:“三郎不是外人,留在这里一起商议。”
桓煊道是。
皇帝便向中官道:“请沈将军来。”
沈南山殿中,行过礼,对皇帝道:“启禀陛下,两个刺客已经招供。”
皇帝道:“是受何人指?”
沈南山道:“他们招认是受淮西节度指,来刺杀殿下。”
言一出,连桓煊都有些讶异,他以为可会顺势贼喊捉贼,他却比他料想的更老谋深算,将皇帝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淮西藩镇虽然只有三州之地,却地处大雍的腹心,扼南北漕运之咽喉,如今的节度郭仲宣贪得无厌,朝廷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税钱安抚,是皇帝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比河朔更危险。
皇帝一直有征淮西的念头,只是朝臣中有不少反对的声音,遂举棋不定至今。将行刺一事推到淮西节度身上,无异于给皇帝递刀柄。
而众所周是战的一派,淮西节度想要除掉他也说得过去。
即便皇帝心肚明其中有的手笔,也会趁机会堵上朝臣的嘴,发兵征讨郭仲宣。
且皇帝让三互相制衡,若是废除,齐王顺利章立为,到时候即便卸他的兵权,他在神翼军中的威信却是一时半会儿不消除的,对皇帝来说难免是种威胁。何况朝廷缺少将才,征讨淮西他是最适合的将领。
桓煊不由对这二兄刮目相看,若是栽赃嫁祸给他,皇帝不可相信,定要命人追查,再周密的部署也经不起细查,而他这一招祸水东引,却正合皇帝的心。
却是他低估。
果然,皇帝勃然『色』:“郭贼好大胆,竟敢谋害储君,伤我二,是朕这些年对淮西过姑息。”
他到榻前,俯身温言道:“二郎放心,阿耶定然给你个交代。”
又对桓煊道:“三郎这段时日便留在行宫中将养,处离兵营也近,待你养好伤便加紧练兵,早日替朕将郭贼碎尸万段!”
桓煊道父亲对淮西志在必得,他虽不张用兵,但也只道:“儿遵命。”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回去歇息吧。”
桓煊向父兄行罢礼,出的寝殿,正要登辇,忽听有人叫:“三郎留步。”
他转头一看,却是长姊提着裙追出来。
桓煊道:“阿姊何事?”
大公歉然道:“听说我府上的侍卫里混入细,伤你个……都怪我选人的时候粗心大……”
侍卫容貌出众,身世也清白,是以入府虽只有半年,她在挑人随行时一眼便挑中他。
桓煊虽不至于迁怒她,也没什么好脸『色』:“阿姊往后谨慎些便是。”
说着便要上步辇。
大公拉住他道:“娘伤得重么?”
桓煊脸『色』一沉:“托长姊之福,万幸没死。”
大公吃一惊,她这三弟『性』冷,自她不亲近,但在她面前一向都是客疏离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发脾,可见他待这侍妾很不一般。
可这么喜欢,为什么不给个正经名分接府里呢?虽说娶妃前府里有个贵妾说出去不好听,可养着外宅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她想想道:“害她受伤我也过不去,总得想个法补偿才心安。她跟着你,财帛肯定是不缺的,你替我想想……”
桓煊正想说不必,忽有一个念头闪过,改口道:“阿姊有心,既如,弟弟便不同你见外。”
他的态度一下拐个大弯:“不如就劳烦阿姊向阿耶陈情,替她请一个封号吧。”
大公吃惊地张张嘴,这还真是不同她见外:“这……”
桓煊道:“若非她奋不顾身替我挡一箭,眼下『性』命垂危的就是我。我这条命,怎么说也值个乡君封号吧?”
顿顿,冷脸『色』:“阿姊若觉为难便罢。”
大公一想,如果没有这女挡下这一箭,受伤的便是桓煊,若再有个好歹,便是她的疏忽害死自己亲弟弟。
且不说父母会怎么追究,她这辈怕是都不心安。
这么一想,鹿氏简直是她的恩人。
她忙道:“不为难不为难,一个乡君罢,我去同阿耶说,你放心。”
桓煊这才缓颊,向她一揖:“便多谢阿姊。”
大公虽有些粗枝大叶,人却不傻,道他替女请封,自然不只是为给她一个出身。
gu903();女出身虽贫苦,至少是良籍,王府做个孺人已够。他替她讨封号,这是要纳她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