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心中百感交集,捧着那件精致的百鸟朝凤衣,想起了十几年前,高义公主还未出嫁的时候。
大抵是人老了,心肠也比从前软上许多,她一直不曾与昭昭说过往事,此刻却带着些许怀念开口说起了往事。
“你阿娘十三四岁的时候,她哥哥求她亲手做个荷包做二十岁的生辰礼,结果她呀,绣了大半年也没绣完。她哥哥一瞧那荷包只绣了半片叶子,一着急,就让宫人连夜帮忙绣完,生辰那日,让你阿娘佯装自己绣的送去。”
谁人没有过年少时的无忧时光呢?
当年的高义公主,也是被母亲和兄长娇惯的小公主,她便也以为被宠爱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年岁渐长,单纯的快乐会被世俗沾染上灰尘。
太后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衣裳上的花纹,“过了二十年,哀家竟然还能穿上她亲手做的衣裳。”
昭昭笑道:“昭昭在家时,阿娘也常说,当年出嫁前,最后悔的便是没能为您亲手做一身衣裳,没能多在您跟前尽孝。”
“这回,您的寿礼本该自昭昭从凉州启程那日一并带来,只是阿娘身子不好,缝制新衣一针一线皆要亲历亲为,是以如今才派人送来。”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但她好像对面前的晚辈多了一份亲近之意,“你且同哀家说说,你阿娘在凉州,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她虽常写信报平安,说的都是些叫哀家安心的话,若是受了委屈,也是不肯写信告诉哀家的。”
昭昭来长安已经快有月余,太后虽疼爱她,也常会问凉州风土,但提起她阿娘的次数少之又少。
她便欢快的应了一声是,开始讲起了高义公主在凉州生活的这十几年里的日常生活。
“凉州气候干燥,我听阿娘说过,她刚到凉州时,很是不适应凉州的天气,每日都要饱受脱水之苦,卧床休养了好些日子都未曾痊愈,只能待在屋中哪儿也不能去……”
太后从不知晓这些往事,那些个跟着去往凉州的宫人也无人传信于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后来呢?”
昭昭娓娓道来,“后来呀,阿爹想了个法子,让人在阿娘所经之处,都提前洒上水,又叫人专门去做了……”
第6章她不愿意阿晏不娶妻,我也不娶妻……
高义公主这回派人送来了太后的寿礼不说,又送了一封手书到皇上手中。
这些年来,高义公主除了时不时给太后传信和送东西以外,从未给同胞哥哥写过信,送过任任何东西。
昭昭将信送去御书房后,皇上许久没说话,只挥手让她先出去。
等出了御书房的大门,天色已经暗下来,抬眼看去,天空像是一块块切开的深蓝色布絮贴成的,叫人觉着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送她出来的王公公在一旁叹道:“看这天象,没准儿一会儿又是场大雨。”
王公公躬身道:“天黑路滑,奴才让人准备了两把雨伞,您且带着,回宫路上可要仔细着脚下。”
昭昭感激道:“多谢您。”
她走在甬道上,皇宫太过安静,只能听见她与随侍的宫人的脚步声。
到底是太冷清了些,不够热闹。
却也足够让她能静下心来,分析着如今的局势。
来长安月余,朝中局势和她来前所想的差不多。
她的亲舅舅,当今皇上,宣帝,还未立下东宫太子。
这是如今,朝野最关心的事情,几位皇子已经长成,皇后常年礼佛不问世事,贵妃盛宠不断,宫中无一妃嫔能像她那般得宠,宣帝有时还会同她商讨朝中事务,宣帝病时,贵妃还能代批奏折,有权处理朝事。
贵妃这般得宠,可她的儿子,四皇子在宣帝面前,却称不上最受宠的儿子。
大皇子居长又是嫡出,却因为腿疾而早早的就封了王,领着闲差,这辈子只要不造反,做个安乐王爷便也够了。
二皇子是贤妃所出,为人低调,前两年已经迎娶了皇子妃。
三皇子同四皇子,年岁相近,一个是得宠的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一个是恩宠淡淡的陈嫔所出,却很得皇上喜爱的三皇子。
这三人如今都入朝当差,分领的差事分量都差不多。
宫中剩下的几位年岁尚小的皇子,还未长成,身后也没有强硬的势力支撑他们争夺太子之位。
而她之所以被召进长安,也只有一件事,值得被旁人放在心上。
就是她的婚事。
这世上,若用一个男人要用一个姑娘的婚事作为筹码,去拉拢岳家成为自己往上爬的筹码,那这个男人想必是将这姑娘当成了一个物件,想要的时候,她便是无价之宝,等不想要的时候,她恐怕是连顽石都算不上。
其他姑娘愿不愿意如此,她管不着,毕竟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可她不愿意。
子桑采抱着绘了喜鹊踏枝的油纸伞安静的走着,忽而她鼻子上一凉,她刚想伸手摸摸看,那凉意却密密麻麻的落在了她的头顶、额头和脸上。
她一惊,忙撑开伞举高,遮住了走在前方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头上。
她们相伴多年,就算是不交流,她也知道她家主子当下是什么样的神情。
只是,她家主子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她却没有办法了解更多,在一旁连忙都帮不上。
眼前突然多了一把伞,昭昭下意识抬头看,脑中灵光一现。
她忍不住喃喃了一句,“我倒是还忘了一个。”
她舅舅长成的儿子当中,可不止这四个,还有一位五皇子。
只是这位五皇子,也不知该说他是不幸,还是有幸,刚出生时因为与贵妃相冲,被宣帝给抱养给了禹王做养子。
“主子,你说什么呢?”子桑采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