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史书谓之曰:开元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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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珞番外:
祁珞做过一个很漫长的梦。
漫长到,他觉得自己在那里也亲历了一生。
只不过那是个很疲倦很绝望的一生。
这个梦的前面十几年,和他的记忆没有任何区别。
分岔点在他从冀州前去并州为并州牧贺寿。
那时候,并州也有一个龙伏山寨,只是山寨里的寨民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在祁珞到那里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
他们出来打劫祁珞的车队时,握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祁珞这边的侍卫没花上什么功夫,就将这些山贼制服。
龙伏山寨的大当家并不是那个张扬却并不讨人厌烦的少年,而是陈虎。在被制服后,他声泪俱下,诉说着山寨寨民的艰苦生活,祁珞本就是个被保护得很好、心地宽和柔软的世家少年,他起了恻隐之心,决定将这几十个走投无路的山贼都收编到他的队伍里。
如此一来,这些山贼既不会再为祸一方,也能够混得一顿温饱。
陈虎就是这样效忠于他的。
抵达平城为并州牧贺寿时,祁珞和宋溪他们发现并州牧在并州的处境很艰难,被出身清河乐氏的乐成景等世家大族子弟逼得空有名头,手底下却几乎没有任何实权。
曾经意气风发的并州牧被这样的现实击垮,明明才刚过五十大寿,却憔悴得背脊弯曲,祁珞只能从他的眉眼间,隐约寻到几分上马扣弦的英雄气概。
并州牧的寿辰过去后,祁珞启程从平城赶回冀州。
快回到冀州时,宋溪向祁珞表示了追随效忠之意。
“这天下能有如主公这般赤忱之心的,实在太少。”祁珞听到宋溪如此感慨。
祁珞高兴于宋溪的效忠,没有深想过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宋溪这番选择背后的无奈——他其实未必是宋溪心目中最佳的明主,但他是所有人选里最合适的,所以宋溪选择效忠于他。
第二年,祁珞的父亲冀州牧病倒,冀州陷入严重内斗。
没过多久,冀州牧毒发身亡,没有撑过那年的冬天。
祁珞连哭泣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他必须要抓紧时间立起来,不然他和母亲、弟弟妹妹们的性命也将难保。
在宋溪、周墨等谋士的帮助下,祁珞花了足足两年有余的时间,才艰难夺回冀州大权。
二叔祁澎死的那一天,祁珞把自己锁在屋里哭了很久——这两年时间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承担了多么大的心理压力。
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每一次又必须为家人、为了效忠他的谋士们撑着,他连悲伤和脆弱都不能流露,因为他害怕这会让效忠他的人失望。
——如果他这个主公都失去信心,都这么脆弱,这要他的谋士们做何感想?
经过两年的内斗,冀州这个富庶的大州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祁珞花了一天时间调整心态,就收敛起所有的心情,投入到治理冀州中去。
在他和宋溪等人齐心协力治理冀州时,其他各州皆有离殇。
——宗室内乱,各方领兵在帝都周围厮杀,以至于繁华如帝都地区都能出现十室九空的惨剧。
——扬州瘟|疫横行了足足六个月,直到进入冬天疫|情才消退。然而秀丽若扬州,在这六个月时间里已经成为人间炼狱。
——因为幽州牧的不作为,鲜卑和羌人联手屠|戮幽州边境,早已不复昔日威武的容家军绝望抵挡,险些分崩离析,‘容家军’之威名彻底成为历史尘埃,雍朝最后的威严被击得粉碎。
……
偌大河山,没有一处太平。
这些寥寥数语已经将人间惨剧勾勒出来,然而各州情况之惨烈,要更胜这些文字十倍百倍。
祁珞翻看着这些情报,只觉得心下郁郁。
偏安一方发展,冀州的民生得到恢复,实力逐渐强大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则消息令各方巨震——雍宁帝在宠幸一个名字为春冬的歌姬时,被这个歌姬刺杀而亡。在被禁卫军杀死之前,歌姬先一步自刎而亡,死前痛哭容家满门含冤。
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个歌姬临死前的话,他们关心的只是雍宁帝死了。
帝王已死,幼帝不过一个稚子,如今诸侯割据一方,这天下是不是该换个姓氏了?
在各方势力角逐天下时,宋溪等人也请见了祁珞,与他商量起冀州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祁珞是有野心的,在乱世里活了这么久,要说自己没点儿问鼎天下的野心,那就着实是笑话。但他又有些畏惧,管理一个冀州已经让他心力憔悴,更谬论一个天下?
最后,祁珞是被宋溪劝服的:“若主公不夺天下,主公该何去何从。天下分分合合,哪怕一时混乱,最终都会从分裂走向一统。冀州现在是各方兵马里实力最强的,如果主公不争,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比祁珞势力弱的诸侯,是绝对不可能容忍祁珞苟活的。
决定角逐天下后,祁珞要忙的事情更多了,最忙的时候他一天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但就算他忙到这种程度,也只是让冀州百姓处于勉强不会饿死的地步。
至于吃饱穿暖,这距离普通百姓实在太遥远了。
念及此,祁珞就有种想要砸毁周围所有东西的冲动。
明明他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没办法将一切做好!
祁珞得不到答案,只好继续埋头前进。
这条统一天下的路,他走了将近二十年,从一介少年走到人近中年。
最后,他接手了一个满目疮痍的中原大地。
汉族百姓经过各种天灾人祸的洗礼,人口早已锐减。
但祁珞登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下旨安抚百姓,而是派兵前去拦截劫掠北方的匈奴军队。
在将中原大地的敌人都击了个粉碎后,他还要面临那些兵强马壮的异族敌人。
“家主,家主……”
婢女跪在床榻边,伸手努力摇晃祁珞的肩膀,想要将他从梦魇中唤醒。但祁珞依旧睡得很沉,额上布满冷汗,眉心紧蹙、唇角紧抿,一副惊惧过度的模样。
实在喊不醒祁珞,众人连忙去请太医。但太医也束手无策。
到最后,祁珞陷入梦魇的事情甚至惊动了女帝。
得知祁珞已经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女帝以帝王之身亲临祁府,为祁珞把脉施针。一刻钟后,祁珞紧蹙的眉心慢慢松开,脸上表情也恢复了安宁。
“他这是离魂之症。等他醒来后,你们将这个药煎好让他服下就没什么大碍了。”离开祁府前,女帝写好药方转交给祁珞的母亲。
一个时辰后,祁珞悠悠转醒。他才一睁眼,守在他床榻边的母亲就扑过来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
沐浴、吃饭、喝药……
一通忙活后,祁珞终于从那种恍惚状态回过神来。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进宫去向女帝道谢,道完谢后,忍不住悄悄抬眼打量女帝。
女帝正站在湖边喂金鱼,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微微偏了偏头,笑问道:“在看什么?”
祁珞抿了抿唇,将他的梦境复述给女帝听。
女帝听完,饶有兴致地问道:“现在当不了开国皇帝,只能在我手底下当一个刑部侍郎,会不会觉得可惜?”
祁珞笑容明朗:“恰恰相反,我非常庆幸能追随陛下你,成为你的臣子,与你一道铸就盛世。”
黎民多苦难,山河皆离殇。
那场梦境里面的一切,都是如此让他恐惧。
现在这样多好,山河安宁,百姓安乐。
他的父亲是含笑离世的,他也不用肩负那种让他险些喘不过气的重担,闲暇时还能看看话本翻翻漫画,去书院上几堂课,教那些学子们为官治民之道。
这样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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