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笑一笑,算是答应。
宫中马车行得甚是平稳。
文元几步到父亲跟前,被他抱在怀里。
皇帝单手抱着儿子,还有意颠了一下。
文元咯咯而笑,伸手去抱他的手臂:“爹爹。”
“不能叫爹爹。”皇帝轻声纠正,“以后进了宫,你要叫父皇。”
“父皇?”文元眨了眨眼睛,又去看向母亲。
许长安冲他轻轻点一点头。
“对。”皇帝捏了捏他的鼻子,“叫父皇。”
金药堂离皇宫的距离不算远,说话间天子座驾就进了宫。
停下后,有福在外面请皇帝下车。
皇帝抱着文元,从容走下来,再看一眼身后的许长安,并没有十分积极的样子。他脸色微沉,干脆扼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
许长安踉跄了两步,也不敢呼痛,只能尽量配合着他的步伐。
文元皱一皱眉,小声道:“父皇慢一点,等等娘。”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听身后人气喘吁吁,没有说话,将扼着手腕改为握着手指,步子也略微放慢了一些。
文元年纪虽小,可也早察觉到了异样之处。黑夜笼罩下也不难看出,这个家太大了,且富丽堂皇。湘城和京城的两处宅子比起来,都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且皇帝经过之处,都会跪倒一片。
小小的文元心里的惊异越来越大,脸上也写满了震惊。
皇帝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文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文元不答,只扭头看向母亲:“娘,那我们还回湘城吗?”
不等许长安回答,皇帝就沉声道:“不,你们以后都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再放她走?
许长安眼帘垂下,没有说话。
是啊,从今晚进入皇宫开始,她就回不去了。
皇帝带着他们母子直接去了寿全宫。
郑太后刚用过晚膳,看见他们,惊得双目圆睁,好半晌回不过神:“翊儿,这……”
她记得儿子今日的确说过要接她孙子进宫,这怎么接的是许娘子母子?
无视母亲惊讶的目光,皇帝放下文元,轻声道:“文元,去见过皇祖母。”
郑太后越发惊了:“什么皇祖母?这,这就是你说的孙子,这不是文元吗?怎么回事啊?你跟许娘子你们?”
文元也很惊讶,摸了摸手腕:“皇祖母?”
他知道祖母是奶奶,所以这个漂亮姨姨真的是奶奶吗?他记得两人前几天还交换过礼物。他把一只银镯子给她了。
皇帝淡淡地道:“文元,这是父皇的母亲,你要行大礼。”
文元看了一眼母亲,见其暗暗点头,就从善如流,认认真真去行礼。
郑太后更惊了,匆忙扶起他,目光则转向皇帝:“翊儿,母后有点糊涂……”
“母后看不出来吗?文元是你的亲孙子。四年前朕受伤那次,还伤到了这里。”皇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视线又扫过安静垂首站着的许长安身上,心绪复杂,垂眸道,“流落湘城时,有了文元,最近才想起来。”
郑太后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最近才想起来?”
不过她也不觉得儿子会拿皇嗣开玩笑,何况这一大一小模样这般相似,要说是父子俩,绝对没人怀疑。好像跟先前许娘子说的夫婿一去不回头也能对得上?
可是四年前当时不是说被苏家救的吗?难道苏家在扯谎?
郑太后一时之间心绪复杂,原来许娘子的夫婿竟然就在她身边?而她自己居然连亲孙子都没认出来?
皇帝哂笑,目光轻飘飘落在许长安身上,意有所指:“这不是有人不愿意让朕想起来吗?”
想到这里,他就胸口一阵窒闷。她只怕巴不得他一辈子都记不得。
许长安睫羽轻颤,此时也没有她说话的立场,只能保持沉默。
“母后,文元以后就留在你这里,还劳烦母后好生照看。”
皇帝这话一出,许长安心里顿觉慌乱,立时抬头:“不行,文元习惯了跟着我……”
皇宫这样陌生的地方,文元第一天来,她怎么舍得让他跟着并不相熟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他嫡亲的祖母。
文元也仰着头道:“爹爹,我要跟娘一起。”
皇帝神色微冷,缓缓扣住许长安的手腕,尾指在她手上不轻不重地摩挲:“宫里自有规矩,三岁以上的皇子,哪还有整天跟着生母的?”
他又转向文元,声音放软了一些:“文元是大孩子了,不能总缠着母亲,知道么?”
郑太后心思一转,见此时儿子还拉着许娘子的手,暗忖兴许是两人久别重逢,立刻想到小别胜新婚,她自己又实在是稀罕大孙子,轻咳一声,正色说道:“哀家看重文元,文元就留下陪哀家吧。”
许长安轻轻摇头,眼眶微红,低声恳求:“皇上……”
她知道郑太后温柔心善,应该不会亏待文元,可她还是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