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人群突然汹涌,一下子就把她和锵锵给冲散了。
“锵锵!锵锵!锵锵!”姜宜凝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叫喊起来,“锵锵!你在哪儿?!”
她可真不想第一次带锵锵进城,就把小孩子给弄丢了。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小孩子被人拐卖的悲惨画面,她都快被自己的脑补弄哭了。
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挡住她,生气地说:“这位同志,你能不能小点声?我们有上面政府的人来检查,你这样大呼小叫……”
“你滚开!”姜宜凝愤怒至极,“就是因为你们!我孩子刚刚被冲散了!我找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就大呼小叫了!”
“你自己看不好孩子,还朝我们发火!我看你一定是敌|特!故意来搞破坏的!”这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伸手指着她,看起来很会扣帽子。
姜宜凝可不惯着他。
她沉下脸,一把将那个猝不及防的男人推了个趔趄,大声说:“你是谁?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人扣‘敌|特’的帽子?!”
“新社会是人人平等的社会,怎么有你这种人动辄就说别人是敌|特?!”
“我看你才是敌|特!你故意给政府抹黑,就是为了破坏新社会!你不是敌|特,谁才是敌|特!”
姜宜凝又急又气连珠炮似的斥责,根本就没有收敛声音。
本来开始那个男人说她是“敌|特”,周围的行人纷纷闪避,都怕沾上“敌|特”的麻烦。
可姜宜凝根本不怵那个男人,还理直气壮骂他,而且说话一套一套,比那个维持秩序的男人还会扣帽子,大家不由自主又围过来了。
一个穿大褂子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指着那穿黑色制服的男人厉声说:“阿贵,侬在旧社会巡捕房里做事,侬是习惯说大话抓人进大牢!阿拉告诉你,现在是新社会了,侬以为还是在侬旧社会的巡捕房啊!”
姜宜凝也朝那男人哼了一声,“原来是旧社会的巡捕!难怪!——哼,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你别拦着我找孩子!”
然后转身踮着脚,继续在人群中大声喊着:“锵锵!锵锵!你在哪儿!”
这边姜宜凝闹出这么大的响动,那个叫阿贵的男人又气又怕。
松海市以前是租界,阿贵确实是在松海市的租界巡捕房做事。
后来解放了,新的政府机构一时还没有完全建立,很缺人手,因此他们巡捕房里凡是没有大的过错的,都获准留任。
当然,有大过错的那些巡捕,特别是手上有人命的,已经被镇压了。
可留任的这些人,大错是没犯过,小错那是基本上人人有份。
从上到下的思想根本没转变过来,还是按照旧社会的一套做事。
只是他们习惯给普通人扣的帽子,换成了新社会那一顶。
不料遇到姜宜凝这个硬茬,飞起新社会的帽子,比他厉害多了。
他可不能让“敌|特”的帽子给戴上,而且他也心虚。
他虽然不是正式敌|特,但是在租界巡捕房做过的人,谁没跟旧政府有关联呢?
旧政府撤离的时候,那些人留下多少“种子”,他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也是知道一二的。
被姜宜凝这样一叫嚷,他差点想转身就跑。
不过看她叫了几声,又转头去找她孩子,他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女人只是随便嚷嚷而已。
他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赶紧追上去唠唠叨叨地说:“这位女同志,你找孩子可以等会儿找,等我们上面政府的人走了之后……”
“你放屁!等你们上面政府的人走了之后,我孩子还能找到吗?!再说你们政府来多少人啊,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吗?!”
姜宜凝气得脸都红了,如果不是这个阿贵突然冲出来“维持秩序”,她和锵锵也不会被分开!
就在她和阿贵争执的时候,几辆敞篷吉普车从永安路上缓缓开了过来。
最前面的吉普车上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中间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一左一右是两个年轻男女。
姜宜凝和阿贵正好在靠近马路的人行道边上大声说话,立即被敞篷吉普车上的人听见了。
站在中间那个中年男人眉头立刻皱起来,抬手说:“停车。”
敞篷吉普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后面几辆敞篷吉普车也接二连三响起嗤啦的急刹车声音。
在人行道上维持秩序的黑色制服男们都紧张地看过来。
“李专员,您怎么停车了?前面还没到呢。”他右边的年轻女子笑着说道。
正是松海市专区行政公署的副专员江芳芷。
李专员沉着脸从车上下来,走到姜宜凝和阿贵身边,对阿贵冷声说:“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群众?”
阿贵一看这个人的样子,就知道是新政府的大干部,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首……首长,吾……吾……吾叫阿贵。吾……吾……吾在维持秩序……”
“你维持个鬼的秩序!我们好好的在路上走路,你突然跳出来让大家让一让!这一让,我的孩子就不见了!你赔我孩子!你赔我孩子!”
姜宜凝已经快哭了,恨不得扑上去撕打这个阿贵,心里难受得不行。
阿贵全身发抖,朝她吼道:“你闭嘴!在首长面前,也有你说话的位置?!”
姜宜凝瞪他一眼,正想反驳,那位李专员背着手,朝阿贵说:“你把你的领导叫来。你这样做工作是不行的。”
转头对姜宜凝很诚恳地说:“这位同志,对不起,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您的孩子是什么时候丢的?我马上命人封锁整个街道,不许任何人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