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农家人常用的“一匹罐”茶叶泡的茶,茶水红酽酽的,茶香浓郁中带着沁人的芬芳,而且过夜的茶水也不会馊,反而味道更佳纯正甘甜,特别解渴。
姜宜凝昨天晚上喝过一次刚泡好的“一匹罐”,今天又喝了隔夜茶,想不到味道更好。
她本来只想抿一口,结果喝得停不下来,一口气喝完了粗瓷茶杯里所有的茶水。
姜老太太笑眯眯地给她又倒了一杯,“慢慢喝,你给人看病,他们没给你喝水啊?”
“我是给他们做手术,没空喝水。”姜宜凝又喝了一口,才开始吃豆腐脑。
这豆腐脑的豆香味特别浓,后世虽然推崇有机黄豆的味道,但还是不能跟七十多年真正的有机黄豆的味道相提并论。
姜宜凝吃了几口,胃口大开,把那个大馒头全都吃完了。
锵锵把小背篓取下来放回他和姜宜凝住的房间,站在她身边看她吃东西。
姜宜凝起身看见他穿的那身破麻袋,觉得实在辣眼睛。
“锵锵,咱们回去把衣服换了。姨姨今天太累了,要休息一天,明天带你进城,好不好?”姜宜凝跟他商量。
锵锵听话地点头,“好哒,姨姨先睡觉。要不要洗脸?锵锵去给姨姨打水。”
“……呃,我自己来就好。锵锵你回去换衣服。”姜宜凝把锵锵支走了,然后回头对姜老太太说:“三姑婆,是您给锵锵做的新草鞋?”
“是啊,是我亲手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姜老太太眉开眼笑,“这孩子脚小,一会儿功夫就把草鞋编出来了。”
不过很快皱起眉头,“这再过一阵子就冬天了,他也不能一直穿草鞋,得给他做几双鞋,特别是棉鞋。”
姜宜凝马上说:“我明天带他进城,去市里看看能不能买几双便宜的鞋先凑合穿。”
“买的鞋多贵啊,你们现在不是一个人过日子,两个人啦,得精打细算。”姜老太太左右看了看,又轻声说,“你爷叔婶婶在市里的房子……”
姜宜凝微笑:“那是他们的房子,等他们回来,还要住的吧。”
“……他们把你留下,没有让你给他们看房子吗?”姜老太太有些不解。
姜宜凝:“……”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含糊地说:“当时他们走得很急,好像是有什么事,很多事情都没说清楚。不过他们说,等他们在国外安顿下来,就会跟我联系的。”
“哦,那就对了,我看也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不然不会不把你安顿好就突然出国的。你明天去市里,试试看能不能回他们的家,如果能回去,至少把你的行李拿过来吧?”姜老太太还是认为姜宜凝的二叔二婶不是张桂芬那种人。
他们去年对姜老太太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远房亲戚都这么慷慨,怎么会不管姜宜凝这个他们从小养大的亲侄女呢?
姜宜凝眼珠转了转,笑着说:“您提醒我了,我确实是应该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虽然房子不是我的,可是我的铺盖行李都在那里。”
“这就对了,那明天要不要你表弟表妹跟你一起进城?也好有个照应,帮你担担抬抬是最合适的。”
“那到不用了,我也没多少东西,就一床铺盖,一个行李箱而已。”姜宜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进去。
她本来有那套房子的钥匙,但那是七十多年后的钥匙,不过也被打闷棍的人抢走了。
明天只能去碰碰运气。
她知道祖姑奶奶二叔二婶那套房子原来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
吃饱喝足之后,姜宜凝出去洗了脸,用清水漱漱口,然后才回自己和锵锵的小屋里睡觉。
锵锵已经换上那套新衣服,乖乖地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姜宜凝进来,他脸上绽开笑颜:“姨姨睡觉吗?”
“睡啊,真是累死了,我的腰都要断了。”姜宜凝随手关上房门,插上门闩,再把窗户关上。
她打着哈欠走到床边,扔掉鞋,上床睡觉。
锵锵在她身边守了一会儿,不到半分钟,姜宜凝的呼吸就变得徐缓而绵长,一下子就睡着了。
锵锵踮起脚,站到小凳子上,仔细观察姜宜凝,确定她已经睡着了,才悄悄把小凳子拉到门边,踩到小凳子上把门闩拉开。
从房里出来,和在堂屋里忙活的姜老太太撞了个正着。
“锵锵,你不是说要守着你姨姨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姜老太太好笑地看着他,手里一刻也不停地在用秸秆编一些家用箩筐,可以拿到市里卖钱补贴家用。
锵锵在她身边坐下,两手托腮,看着她编织,一边嘴甜地夸姜老太太:“姜太婆太厉害了,编的这个箩筐好漂亮!还有这个背篓,跟锵锵那个一模一样呢!”
姜老太太扫了一眼锵锵,笑着说:“当然是一样的,都是我编的呀,锵锵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锵锵的小嘴叭叭地,又问道:“太婆编这么多背篓和箩筐是要拿去卖吗?”
“是啊,一个可以卖一千块钱呢。”
“哦——!这么厉害啊!”锵锵瞪大眼睛,“五万块钱可以吃一碗阳春面。太婆编五十个就能买一碗阳春面了!”
姜老太太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锵锵,你还真的会数数啊?”
锵锵笑得有点小得意,想努力装作“这没什么”,但又其实很傲娇的挺挺小胸脯,淡淡“嗯”了一声。
姜老太太看着这可爱的小模样,没忍住笑了。
……
第二天姜宜凝醒过来,见锵锵裹着衣服缩在床的另一头,小小的一只,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奶喵。
她有点内疚。
到底是没带过孩子的人,看看把孩子逼到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