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移柩(1 / 2)

宜移柩

夏修言失踪许久之后忽然回朝,不等朝廷问责,就立下救驾的大功。

韦镒身死之后,夏修言呈上从迖越人手中得来的物证,里头有吴广达与齐克丹往来的书信,与当年他在行宫后山从迖越刺客身上找到的书信笔迹、符印完全相同,能够证明都是一人所为,吴广达与多年前琓州之变脱不了干系。

章家随即洗清冤屈,章榕章卉两兄妹被从狱中放出。

随即大理寺少卿周显已当众弹劾吴广达数十条罪状,当日吴广达收押下狱。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经参与谋乱的羽林军指认,大祭礼谋反一案吴广达亦牵涉其中。

人证物证俱在,可谓是铁证如山。

几日后大理寺呈上判决书,勾结外敌、谋害忠良、意图谋反桩桩件件都是当诛九族的大罪。

宣德帝望着呈上来的奏章,最底下“腰斩”二字触目惊心。

他提笔舔了下朱砂,落笔画圈之后,不禁合眼长叹了口气。

行刑那天,刑场里里外外叫前来看热闹的长安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远处的酒楼上,夏修言坐在酒楼二楼的窗边。

一旁有食客议论纷纷,谈起七年前的琓州之困,言语间满是唏嘘。

有人感慨道:“这吴广达一死,总算是替当年边关枉死的战士讨回公道。”

另一人道:“你说吴广达死后,定北侯下一个要收拾的会是谁?”

“这还用说?”

另有人凑近了笑得不怀好意,“还能有谁,我看就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每回提到此事,最后总绕不开当年朝堂上定下生死的那一卦。

定北侯回京许久没有动静,人人都以为他宽宏大量将这事放过了,但今天一见吴广达等人的下场,就知道他此番回京必然是要替当年之事讨个公道,既然如此,也没有单单放过了当年卜卦之人的道理。

“你说那道士当年是不是当真收了吴广达那狗贼的贿赂,才故意将侯爷送去边关送死?”

“诶,我看吴广达死了,她却还好端端的,说不定背后另有他人。”

也有人说:“说不定当真是她卦算得准,我听说那道士回来在安仁坊又开了家算摊,别的不说,生意倒是真的好,听人说,那可是一卦难求。”

“别管是不是算出来,就那时候,敢在朝上这么说我看就是不怀好意!”

“我要是那道士,现在就该合计着赶快收拾东西逃跑。”

“此言差矣,我要是她我就不跑”

贺中听见身后的议论声,不大高兴地转过头,他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事,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同身边的人小声问道:“侯爷当真准备对秋道长下手?”

听他这口气颇有些纠结,高旸稀奇地瞥他一眼,又听他说:“老实说,我这两天心里老琢磨着这事,总也睡不好。”

夏修言:“还能有让你睡不好的事情?”

“哎,可不是。”

贺中叹一口气,“这段时间,你们几个都不在,要不是她,光凭我这个榆木脑袋,恨不得当天就跑去大理寺劫狱。”

高旸忍不住抿嘴一笑:“我记得你先前还很看不惯秋姑娘。”

贺中努努嘴,欲言又止:“我是想着如果外头的传言都是真的,她这回也勉强算是将功折罪,而且我看那小道士身体弱得很也经不起折腾,正巧这两日又病了。

侯爷要心里再气不过,为难她一番也就罢了,也不必太叫人不好过。”

他絮絮说了一通,还知道故意替秋欣然卖个惨。

夏修言听了果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这两日病了?”

贺中一听有戏,忙应道:“咳我也是昨天在药铺遇见梅雀姑娘才听说的,她们二人今日要去青龙寺,梅雀昨天特意替她抓了两副药。”

他说完又暗暗观察了一番夏修言的神色,却见他沉吟片刻,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同一旁的高旸问道:“章榕今天去哪儿了?”

今日吴广达行刑,按理章榕应当会来刑场看一眼才是。

高旸回忆起早上他出门前说的话,回答道:“应当是陪兰娘去了青龙寺,迎章家人的牌位回府。”

吴广达犯得本就是诛九族的重罪,他下狱后,吴朋做的那些事情也再没人替他遮掩,数罪并罚按律当斩。

之后梅雀去了大理寺自首,自陈芳池园当晚吴朋在她酒中下药,意欲,她奋力挣脱才逃了出来,之后心中害怕这才迟迟不敢现身。

至于小松送出宫外的首饰,先前虽在她手中,但如今也已全数归还,于是此案草草了结,她便重新回到了芳池园。

青龙寺香火鼎盛,秋欣然早年托寺中的僧人在青龙寺的安神堂给小松立了个牌位,之后她回九宗,又托原舟每年给寺里捐一笔香火钱代为照看。

好在往后又有了梅雀,年年清明,终于有人能来为小松上三支清香。

从安神堂出来,秋欣然忍不住同梅雀又确认一遍:“你往后打定主意还要留在芳池园中?”

兰蕙离开芳池园改回了原先的名字,她当年为夏修言所救,成了芳池园背后的主人。

她这几年间几经周转,努力搜寻当年有关章家蒙冤的罪证。

如今章家大仇得报,她往后应当会跟着章榕一块离开长安这个伤心地。

没了她的照拂,秋欣然有些担心梅雀往后在园中的日子。

倒是她看上去甚为成熟,像是早已经过深思熟虑,点点头道:“兰娘到芳池园时和我现在也差不多大,她那时还要想着报仇,不也坚持下来,我难道连一个人活下去都做不到吗?

这世上本来也没人能一直陪着你,我除了唱曲什么都不会,我师父在天有灵,必定也希望我不要辜负他教给我的这一身技艺。

能在园里唱一辈子曲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自小就在不断地经历分离,从父母长姐到余音再到如今的兰蕙,秋欣然转头同她笑了笑:“你知道自己这辈子想怎么活,就是比现在的我都要强上许多。”

gu903();有些人来人世一遭浑浑噩噩,倒不如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想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