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观棋(2 / 2)

可这其中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梅雀报什么仇?

她就算要报仇,也不该来找吴朋,给他使了个仙人跳才是,这当中倒像另有隐情。

但这番调查下来,吴朋杀人的罪名便坐不住了,大理寺基本可以确定梅雀未死,暂时将他放回府中,日后提审。

这日秋欣然上大理寺拜访周显已,二人坐在屋中闲聊,听他皱眉道:“这当中最奇怪的是,那一小包首饰里有一件没有登记在册,应当不是落梅宫的东西,但看做工又确实不凡,有些古怪。”

秋欣然啜一口杯中的新茶,不经意地提道:“你要真想不通,不如去问问皇后。”

周显已奇道:“这话怎么说?”

秋欣然道:“是宫中的东西,但又不在掌珍司的名册上,多半是妃嫔们私下转赠,若是个好东西,不定就记得。”

“就怕只是掌珍司当年疏漏忘了记在册上,专门去问又怕小题大做。”

“皇后统领六宫,落梅宫流落在外的首饰失而复得,掌珍司本就要呈上去由娘娘过问,你到时跟去顺口一问,娘娘必然不会怪罪。”

周显已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理,点头称是。

过两日,秋欣然又特意去了一趟司天监看望原舟。

上回听说秋欣然被绑,他心急如焚,现在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总算松一口气。

秋欣然不好与他直说夏修言的计划,只含糊带过,好在原舟心思灵巧,也并不多问。

二人又谈及一些宫中的闲事。

这时,忽然有內侍进到司天监,传秋欣然去永明宫见驾。

二人面面相觑,只见传旨的小太监微微笑道:“白监正在永明宫,圣上听说秋道长来了,便请您过去一道见一见。”

秋欣然与原舟交换一个目光,心中对圣上这突如其来的召见所为何事已有了预感。

到永明宫中,只见白景明与宣德帝君臣二人正坐在桌边下棋。

见了她来,宣德帝依然还是那副极亲切的样子,招手将她召到跟前。

二人下到一半,秋欣然便只坐在一旁观棋。

等一局终了,宣德帝投子认负,心情却还似极好,笑着同白景明道:“这宫里下棋也就你敢赢我。”

白景明微笑不语,宣德帝又喟叹道:“我记得道长还给朕当司辰官时,也常常这般看你我二人下棋,一晃竟已过了这么多年。”

秋欣然莞尔道:“一晃这么多年,圣上棋力更胜从前。”

“如何看出来的?”

秋欣然严肃道:“臣记得那时圣上总输老师一子,如今却输了一子半,可见老师也算不准棋局了。”

宣德帝一愣,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同白景明道:“你这个徒弟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话虽这么说,言语间却并无恼意。

白景明摇头叹息:“山中几年,性子越发顽劣。”

“赤子言语无忌,难能可贵,不是坏事。

留在殿里同朕再说说话,可是愿意?”

圣上既然有心留她单独说话,白景明自然没有违抗的道理,只是起身时,不免忧虑地看了秋欣然一眼,才缓缓退出殿外。

空旷的大殿之中,一时只剩下宣德帝与秋欣然两个,就连一直在旁随侍的孔泰也悄悄退出了殿外。

宣德帝盯着眼前输了一子半的棋局,好似还沉浸在刚才的黑白厮杀之中,捡起几枚棋子又低头研究起来,一边慢条斯理道:“道长可知道朕召你来所为何事?”

秋欣然拱手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臣斗胆一猜,应当是为东宫空悬一事。”

宣德帝饶有兴致地看过来:“从何猜到的?”

秋欣然跪下来:“臣不敢欺瞒,老师早前曾耳提面命不可自恃本领,在圣上面前妄议东宫。”

宣德帝一愣,随即笑起来:“你果真什么都敢说,既然如此,朕今日命你推卦,你可有异议?”

“臣不敢有异议。”

她一番应对滑手的好似一尾泥鳅,胆子大时堪称莽撞,但又有一丝小聪明,恰当地叫你看出些破绽,总能将分寸拿捏的好。

这样的聪明人不叫人觉得讨厌,因为你总会有种自己比她更聪明的错觉。

秋欣然取出推盘,又摆出十二枚铜板,趺坐在殿中。

这是她第二回在永明宫推卦,鎏金的香炉中升腾起一缕青烟,一时殿中只能听见棋子落在棋盘上以及铜板抛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宣德帝从棋盘间抬起头,只见跪在殿中的小道士皱眉望着地上的卦象,神色沉重,像是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许久,她轻叹口气,袖袍在地上一拂而过,打乱了卦象,朝坐在上首的天子磕首。

“卦上说了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面上看去风轻云淡,似乎对卜算的结果并不在意,只是随便一听,但多年以来对鬼神的尊崇之心,又叫他无法做到丝毫不在意,何况推卦之人是秋欣然,越发叫人难以轻视结果。

跪在殿中的小道恭声回禀:“卦上未说立储的人选,臣以为或是时机还未成熟。”

宣德帝眉头一皱,对卦象所示显然不太满意,疑心这是对方的推托之词,不由追问:“卦上当真什么都没说?”

跪在地之人略一犹豫,宣德帝见状立即道:“道长尽管依卦象所言,朕绝不怪罪。”

秋欣然闻言神色间露出几分挣扎,过了片刻才缓缓道:“此卦”她稍稍停顿片刻,咬了一下嘴唇,忽然重重在地叩首,声线微微颤抖:

“此卦乃为小过卦,占得此爻,劝诫莫要一意施为,否则子为父祸,必有灾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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