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濛自然听懂了。
他微微低下头,刚才淋了点雨,浓睫垂落沾湿眼角,奇异地泛起一片红。傅宣燎比他高半个头,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敞开的领口和细白的一截脖颈,皮肤表面有暴力掐捏留下的痕迹。
就在前天晚上,这家伙差点被他掐死,今天又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来找他,还被他三言两语弄得像要哭了。
操,傅宣燎在心里暗骂,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的装可怜?
实际上时濛并不清楚对面的人的心理活动,虽然被那个“也”字扎了一下,但也只是轻轻的一小下,不怎么疼。而且傅宣燎只是脾气差了点,说话不好听,心肠却极软,从头顶偏向自己的伞就可以窥知一二。
时濛现在要做的就是,仗着这份心软,最大化地为自己争取利益。
距离今天结束,还有整整十四个小时。
经过一番思考,时濛抬起头:“去游乐园。”
怕被拒绝,也怕傅宣燎没听清,没等人答应,他又固执地重复一遍:“我想去游乐园。”
第9章
距离鹤亭最近的游乐园车程一个半小时,坐副驾的傅宣燎一上车就开始打瞌睡,醒来时已经快到地方,外面雨也停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傅宣燎打着哈欠说,“刚下过雨,游乐场大部分设施可能都没开。”
时濛在开车,双目紧盯前方道路:“嗯。”
傅宣燎其实不想去,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种地方周末肯定挤满了人,并且小孩居多,相当可怕。
他企图拖延时间:“快到饭点了,你不饿吗?”
时濛腾出一只手,把放在座位中间茶座上的纸袋拿给傅宣燎。
打开一看,汉堡薯条加饮料,还有一只切开一半的火龙果。
刚才睡得太死,完全不知道时濛什么时候下车买的这些,傅宣燎嘴角一抽:“准备还挺充分。”
到地方正好把最后一根薯条塞嘴里,边用湿纸巾擦手边下车,傅宣燎环顾四周,觉得有点熟悉。
坡度陡峭的过山车,半径极长的摩天轮……枫城就两个大型游乐场,只有这个几乎没有翻新扩建过,基本保持了二十多年前刚建成时的规模。
作为土生土长的枫城人,傅宣燎小时候自是被父母带来这里玩过。仔细想想,十年前也来过一次,大概是班级或者社团组织的活动。
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不然不至于忘得这么干净,一点细节都想不起。
时濛走在前面,老老实实到售票处的队尾排队,傅宣燎站在旁边掏出手机划拉几下,疑惑道:“为什么不在网上买票?刷身份证就能进。”
“要纸质票。”时濛说。
傅宣燎无语:“那个有什么用?”
时濛顾不上理他,踮起脚,默数了下前面的人数,得出大概要排15分钟的结论。
没办法,傅宣燎只好陪他等。
买完票还是时濛走在前面,两张票一起检,傅宣燎跟在后面进园,恍惚觉得自己像被家长带来玩的小朋友。
本来两个大男人来游乐园就够诡异了,傅宣燎提心吊胆,唯恐时濛拉着自己陪他玩什么旋转木马之类的,到时候彩灯闪烁音乐响起,他一米八七的大高个怕是会成为全园最煞风景的风景。
好在时濛只在旋转木马旁停了两秒,就抬脚饶了过去。
然后在卖零食的推车前停了下来,要了一支冰淇淋,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傅宣燎来坐。
傅宣燎心说有意思,这是让我看着你吃?
刚坐下,就见那支冰淇淋忽然出现在眼前,脆皮筒上顶着一圈双色奶油,尖顶上洒了巧克力脆,被那只握着着它的手衬得倒有几分赏心悦目。
愣了好一会儿,傅宣燎不确定地问:“给我的?”
时濛点头:“嗯。”
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傅宣燎又下不去嘴,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在小孩聚集的地方吃冰淇淋……
他问时濛:“你的呢?”
时濛像被他问住了,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傅宣燎决定不等他回答了,站起来走到贩卖车前又买了一支冰淇淋。路上碰到一个因为蛀牙被父母阻止吃甜食的小朋友,看见傅宣燎一手一支,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接过冰淇淋的时候,时濛还有点懵,小心翼翼地捧着,目不转睛地看着。
傅宣燎见不得他这样子,说:“谢谢你的午饭,礼尚往来。”
两人便坐在雨后依旧热闹的游乐园里,在小朋友们的目光洗礼下,吃冰淇淋。
时值深秋,天冷风大,傅宣燎上下牙不住地打颤:“吃什么不好,非要吃冰的。”
时濛也冷得厉害,嘴唇都白了:“不是你喜欢吃吗?”
傅宣燎回忆半天,才依稀想起最后一次来这座游乐园,因为小卖部矿泉水缺货,他买了好几支冰淇淋解渴。
“那是夏天,太热了没办法。”傅宣燎简直心累,“这天气你也不怕把肠胃吃出毛病。”
话音刚落,时濛就扭身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转过来时鼻头和面颊都红了,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把傅宣燎看乐了,啃一大口冰淇淋哆哆嗦嗦地嚼,抖着抖着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儿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