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桌上的早餐精致得有些过分。
现烤的舒芙蕾松饼,松松软软白白胖胖的,面上浇了一点炼乳,还撒过糖霜。搭配一碗熬出胶质的银耳红枣汤。另外还有一碟洗净的丹东草莓,一个个红艳艳的尖尖簇拥在瓷白的小碗中。
像是一位想要哄家里人开心的妻子刻意耗费精力准备的爱心早餐。
但做早餐的人却不在屋子里。
事实上,半夏这两天都没怎么见到小莲。晚上回来的时候,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宵夜。
早上起来的时候,桌上放着精致可口的早餐。
但那只小小的黑色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半夏只好独自吃完早餐,骑着车去学校。
骑行到半途,突然刹住了车,终于想明白一件事。
难道他,是在躲着我吗?
晚上到育英琴行上课的时候,半夏把林石签名了的书递给甜甜,小姑娘兴奋地搂着她的手臂,又蹦又跳,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藏进书包的最里层。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小照片给半夏看,那是她饲养了多年,最心爱的一只宠物猫,
“老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不是普通的猫咪哦。我妈妈说,她是一位来至猫星的公主,所以我每天都抱着她,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半夏于是也把手机里小莲的照片给她看,“老师家里也有呢,漂亮吧?这不是普通的蜥蜴,是一位蜥蜴王子。”
“王子吗?”小姑娘有一点失望,“可惜了,是王子的话,我就不能随便摸他了。”
“为什么?”半夏不明白。
“因为他光|溜溜的啊,而且又是男生。”小姑娘摆出一副这你都不懂的表情。
半夏啊了一声。
小莲刚来家里的时候,一直维持着蜥蜴的模样。
半夏带着他看病,带着他出门。把他藏在口袋里,握在手中,摸来摸去地都习惯了。
虽然后来在小树林里,见到他人形的模样,但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如今被小朋友一句话点破,回想起自己对小莲做过的诸多行为,一时间感觉整个人快要裂开了。
下课之后,甜甜的母亲特意找到了半夏。
那位衣着体面,对孩子教育十分重视的女士一脸笑吟吟的,
“不知道老师用了什么好办法,这孩子最近练琴肯吃苦了许多。真是要谢谢小夏老师了。”
半夏此刻脑子里一片闹腾,都没能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回家的地铁上,半夏握着车厢内的扶手,低头打开手机上的守宫论坛。一条条关于守宫的信息顺着手指的滑动在屏幕上滑过。
守宫的“某种器官”是藏在体内的,大约在腹部和尾巴交界的位置,平日从外面是看不见的。
半夏看了一眼那些示范照片,想到自己昨天是怎么把小莲翻过来按在手里的,深深倒吸了口气。
雄性守宫快速抖动尾巴代表什么?
当然代表它发晴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信息素啦,快给他找一位小姐姐。
守宫很多地方都很敏感的,头部,脖颈和尾巴,都是它们的敏感区域哦。
除非想要欺负它们,不然不要随意触摸哦。
车窗外,一幅幅广告灯箱在飞快地后退。
半夏伸手捂住了脸,我这都对小莲干了啥?
地铁到了站,改骑自行车。车轮骨碌碌走在乡村的小路上。
整个村庄披着夜色,暖暖的万家灯火点缀路边。
和过往的每一天一样,年轻的妈妈在给孩子洗澡更衣服,辅导功课。
年长一点的女主人忙着收拾碗筷,拖地洗衣服。
年迈的杜婆婆寡居在空荡荡的老宅,孩子们远飞外地。
这个村子和半夏成长的家乡风俗类似,女性大多勤劳而辛苦,承担起家庭生活中几乎全部的繁重工作,却时时被视为理所当然。
半夏从小没见到过父亲。却见过太多这样为了丈夫和子女付出一切的女性。
哪怕是半夏那位十分尖酸刻薄的舅妈,每天下班回家的时候,也需要买菜煮饭,伺候完全家人吃饭之后,还要拖地洗衣。
直忙到□□点钟,或许才能抽出空到隔壁她们家闹腾一场,说几句酸溜溜的闲话。
而她的舅舅在大部分时间里只在吃完饭后,架着脚在茶几上看看电视。因为不打老婆,也不去外面吃喝瞟赌,还被村里村外冠以好丈夫的称号。
半夏曾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产生和异性一起生活的期待。
当年,听到半夏说这句话的时候,妈妈正站在院子里晾晒洗好的床单。她哗地一下将一大块格子纹的棉布床单抖开,对着阳光扯直了,转过头来笑着看半夏,
“一个人过日子终究有点孤单。如果能遇到一个从心灵到身体都吸引你的人,相互陪伴着过日子,而不是一方不平等的付出,那么还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只是人海茫茫,想遇一个这样的人实在不容易。若是为了结婚,随便凑合一个人,倒也确实没必要。”
“呸呸呸,别把你那一套灌输给孩子。”奶奶在这时候过来了,“我们夏夏将来一定会找一个好男人。这人呐,过日子没个伴不行。”
半夏当时蹲在葡萄架下,看着一排排晾晒在阳光中的衣物,心中对这些话很不以为然。
觉得既然妈妈可以一个人过日子,自己当然也是可以的。何必要去找那么一个人,天天为他洗衣做饭,消耗自己的人生。
但如果那个人是小莲呢?
陪着自己聊音乐的小莲,听自己拉琴的小莲,给自己做饭的小莲。
生病了在自己床边忙前忙后的小莲,呆萌可爱的小莲,声音低沉的小莲,还有那月色下赤|身果体的小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