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几乎笃定,一定是药师佛发现她从梦里离开,没人为他试药,特地派罗汉下来捉她。
既是临时派来的,等把她捉回去,罗汉在凡间的阳寿,可不就是要尽了么?!
男子乍听见沈姝说“佛爷”、“罗汉”,凤眸微闪。
他有所耳闻——
多年前十皇叔手下那些门客和暗卫在外行走之时,常用称号代替名字。
想必,这“佛爷”便是那“异士”的称号。
就在男子沉吟不语间——
沈姝想起梦里那些试药的“苦”差事,心里一酸,杏眸瞬间便蓄满泪水。
她不等男子开口,豆大的泪珠子扑簌扑簌往下落,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惧意:“罗汉大人,我阳寿还长,家里还有阿爹、阿娘、祖母、哥哥……他们待我极好,我还没为家中长辈尽孝,你别把我带走好不好?”
沈姝这番话,让男子想起那日在银杏小院,她见到沈冲来时,抱着父亲痛哭的模样。
男子不觉将语调放缓:“姑娘误会了,在下此番只为寻那位‘佛爷’。若姑娘不愿与在下同去,只需告诉在下他如今身在何处,在下自去寻他便是。”
沈姝闻言,急忙眨掉眼底的泪水。
她抬起小脸,声音犹带着几分哽咽:“您的意思……您是来找佛爷的,并非要抓我回去?”
“自然。”男子见她止住泪,眸色微松:“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更何况男女有别,即便请了姑娘回去,也是无用。那位‘佛爷’……同在下颇有些渊源,还请姑娘不吝告知他的下落。”
沈姝明明白白听见眼前这位“罗汉”,并非是抓自己回去的,瞬间破涕为笑。
她胡乱用袖子抹了抹泪,双手合十,朝男子规规矩矩拜了拜,如实告知:“尊者在凡间只剩下区区两三时辰的阳寿,想来等尊者羽化归去,自然能见到佛爷。”
两三个时辰的阳寿?羽化归去?
这是在咒他死么?
男子冷不丁想起方才在房顶听见的,那日沈姝为了保全沈冲,不惜喝下毒药、在院门口“苦苦哀求”解药的做派——
他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起。
“姑娘的言外之意,非但不打算说出‘佛爷’的下落,还要杀了我么?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声音已含了几分威势。
杀?
沈姝愕然看着他瞬间冷下的面容,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她不过是个被“药师佛”机缘巧合拘进梦里的小小凡人,哪有能耐行那等“弑神杀佛”之事啊!
“尊者莫要误会!”沈姝急忙开口:“小女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就算想帮尊者的忙……也、也无能为力啊!”
这听上去极无赖的推脱之词,让男子俊美无俦的脸色,沉冷到底。
沈姝赶忙伸手,指向男子眉心的香灰印:“许是尊者有所不知,小女能观人寿元,尊者此处有道香灰印,那印子代表尊者在凡间余下的阳寿。”
她说着,伸出小拇指,比着半个指甲盖那么点,极真诚地道:“如今尊者眉心的香灰印,只剩这么点了,算算时间,再有两三个时辰,阳寿便要尽了,等到尊者羽化归去,想必自然能见到佛爷……”
沈姝觉得自己解释的足够清楚——
然而,听在男子的耳中,简直是在信口胡诌、荒谬到极点!
他一双凤眸清冷的睇着沈姝,淡淡道:“既然姑娘不愿说出‘佛爷’在哪,我就只好冒犯了。”
沈姝听见这话,心里一惊。
“我不是不愿,是真的……”
她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就见男子的手极快朝她袭来!
沈姝只觉得颈间一麻,瞬间跌入黑暗……
两个时辰后——
沈姝幽幽睁开双眼,入目便是斜斜挂在夜空里的皎洁明月和漫天繁星。
即便如今已是阳春三月,入夜后的风,吹在人脸上,犹带着凛凛寒意。
沈姝被冷风吹着,即刻清醒过来,腾地直起了身!
此刻,她正严严实实裹着自己那件黑色夹棉大氅,背靠着巨石,身侧便是黑森森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