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觉自己有点跟不上温西月的思维。
他难以置信道:“你怎么会觉得在这两者之间,你爸不要你更惨呢?”
温西月扬起下巴,和他对视,在路灯的垂射下,那里有黄色的光,“不是吗?一个是主动抛弃一个是被迫无奈,本质上有很大的区别,他虽然不在人世了,但我知道他很爱我啊,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自己很幸福,可是……如果是他不要我了,我会很难过,也不想这个人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无论以各种方式,一想起他,也只剩厌恶,这样一对比,对我个人来说,我还是比*较能接受他带着爱我的心离开了。”
修泽倒有点被她的观点说服,点了点头。
确实,比起抛弃,像个垃圾一样被丢掉,还不如他们不在人世。
两人走到烧烤摊。
扑面而来得孜然味、烤肉味让修泽的脚步一顿。
今天是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又是过了凌晨,所以烧烤摊上来消费的人不多,只有一桌两个女孩子,说说笑笑的。
温西月他们来时,烧烤摊摊主都在打瞌睡。
温西月随便点了点东西,嘱咐不要太辣后,便领着修泽找了一处座位,临近那两个女孩,想着吃夜宵还是要热闹一些好。
她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不觉得有什么,还想问问修泽要不要喝什么时,就瞄他竟然还站得笔直,没有任何要坐下来的意思,眼里明晃晃的嫌弃几乎要冲出眼眶。
温西月:“……”
她赶忙拿着纸巾,殷勤地把修泽面前的那张红色塑料凳擦干净,还有桌子他可能会触碰到得区域,擦了又擦,直至纸巾擦过后仍旧是洁白的。
“可以了,修总,将就一下吧。”
修泽的视线落在温西月的脸上,像是把沉在胸口的情绪压了又压,最后勉为其难得坐了下来。
嘴上还是小小的抗议了下,“想吃夜宵点份外卖就行了。”
温西月给自己倒了杯水:“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温西月嘻嘻哈哈地开玩笑,“点外卖不是没有修总陪吗?”
修泽掀起眼皮看她,直勾勾地,毫不掩饰地弯了弯唇角。
一副“你果然对我有想法”的了然于心的笃定姿态。
在等东西的间隙,修泽又就着上一个问题继续问温西月,“你爸爸去世了,那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温西月想了下,“还有奶奶,一个姑姑。”
“不回去看看?”
温西月苦涩地笑了笑,“还是别了,她们可能不希望看到我。”
修泽:“为什么?”
有些事温西月从来没有人和别人说过,就算亲昵如乌云舒,她也没透漏过自己的家庭情况。
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若真关心你,你告诉她,除了让她和你一样郁闷不开心外,好像也没什么用处,生活已经够苦了,没必要因为自己的事让真正在意你的人生活的更苦。
如她不关心你,就更没必要了,人类的悲喜本来并不相通,你的苦难你的不辛,但对他们来说或许就是一份闲聊的谈资而已。
可是,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温西月忽然很有倾诉欲,直觉觉得他是个很靠谱的倾听者,他不会对你过往的不幸产生同情的情绪,也不会拿你的悲喜去取悦别人。
“我小的时候因为一些事离开过家一段时间,”温西月到底还是模糊了一些信息,说的很笼统,“我爸那会儿找不到我就精神很奔溃,他本来就是一位文字创作者,心思很敏感很细腻,一点点负面的东西就能击溃他,所以在和我失联的第二年,他就自杀了*……”
以为时间久了,那种锥心之痛会被冲淡一些,其实不会的,时间是会磨平一些东西,但同样的,也会让着一些东西更加深刻。
“爸爸死后,妈妈也奔溃了,找不到了女儿,丈夫也死了,在一个晚上离家出走,到现在也处于找不到,不知死活的状态。奶奶应该是恨我的,恨我离开家让她失去了儿子,她应该也是爱我的,毕竟我是她儿子唯一的血脉,她对我的感情很复杂。外婆那边呢,因为我妈的不知所踪恨透了我爸,所以对我奶奶这边自然不会有好态度。”
老板正好端上来一盘烤面筋,笑眯眯地说,“请慢用。”
温西月面无表情地拿起了一串,低头吃了起来,“我长这么大,所有的生活费学费啊,都是奶奶出的,我曾经有想过来古城找奶奶,去看看她,不过我怕伤外婆的心,也就算了,现在想想或许不看是对的,看到了又能勾起许多伤心事。”
温西月不想再说的,怕自己会哭。
多数时候她都很坚强,也很乐观,但人总是有一处不能触碰的柔软地方,在温西月这,这就是。
一串吃完,温西月才想起问修泽,“你真不吃?”
她得声音已经有点不对劲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得哽咽。
修泽捕捉到了,不过他不想戳穿温西月粉饰好的故作坚强。
他也如温西月所希望的那样,并没有去安慰她,或者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倒是调笑着说,“想不到你人不大,经历倒是挺多的。”
垂眼看着递到嘴边的面筋,还是不改初心的摇了摇头,“你吃吧!”
温西月咬了一口,故意放大了咀嚼的动作,“我们平民老百姓的悲惨世界,像修总您这种一出生就生活在云端的人怎么会感受的到呢?”
“云端?”修泽捉住她话里的字眼重重的重复了一下。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温西月吃了几串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莫名的信任,他还没怎么问,自己就把身上那点事都交代了,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深深觉得……亏了!
她想找回点场子,“修总,我都和你说了那么多了,你是不是应该也和我说点属于你的小秘密?”
“秘密?”修泽觉得好笑,手指在原色桌面点了点,“关于我的事,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