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顾孝文厉声打断了她,黑了脸道,“妈,你是疯了吗?!”
她后面想说什么?
想说是因为林舒她妈太恶毒,才让二叔死在了战场上了吗?
他吐了一口气,捏了拳压了声音道,“妈,妹妹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您不是早就很清楚,医院过去这些年换骨髓的,做了也不少例,可成功活下来能活得长久的有几例?不说配对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就算配上了,手术的成功率也不大,可骨髓穿刺,稍一不慎就可能对身体创伤极大,更别说她怀着孩子,就是医院也不可能同意手术的!”
顾夫人还想说什么,顾孝文却是不想再跟她说话,转身就去了他爸的书房。
想到他妈在林舒她们面前说的话,他心里很不安……他拿起了电话,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咬着牙拨了出去。
他打给了他祖父。
*****
顾家找上了门。
还威逼利诱想要逼迫林舒去给他们顾家女去捐骨髓。
这回就算林舒根本就不想认亲,也觉得应该把当年所有的事情弄清楚了。
而且不只是她自己的事,还有她生父生母的事。
如果当年是他们抛弃了她,她当然可以不去理会他们。
可听了两边的说辞,林舒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该弄清楚的。
两天之后就是周日。
林舒,李慧茹,苏姨还有韩稹都一起过去了。
苏姨道:“她们对外不是一直说是孩子送到我手里了吗?看她们当着我的面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说起这事,林舒想起来陈老院长这些时日正好也在广州,索性就叫了他一起过去。
她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可不想跟一个老婆子对撕。
或许陈老院长能控住得住她吧。
陈阿婆和孙妈一起住在一个黑洞洞的巷子里。
站在巷子口,陈老院长低声道:“这里一条街,原来就是苏家的,不过是苏家给工厂里的工人们住的,过去十几年,你阿婆就是住在这里,不过以前是住在了一间小棚子里,现在还有几间屋子了。”
说完往外看了一眼,“以前她们也是住在沿江路的洋楼里,离你们现在住的还不远,上面的政策下来说要把房子退下来,不过只有听到这个说法,找人去问,却说这手续不是一会半会能办下来的,尤其是这房子的房契根本就不在她身上,谁能证明这房子是她的……那房契应该是你阿公走的时候一起带走了的。”
陈老院长先语气还算平静,说到后面却又是悲愤起来。
可惜这里却没人会和他共鸣。
大家不是没有感触,只是因为那可恨,就对那可怜也可怜不起来了。
陈老院长带着他们走到了门口,一位阿婆远远看到他们就端着个水盆迎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先跟陈老院长打了声招呼,叫了声“舅爷”,这才转头看向后面的林舒苏姨李慧茹他们,可她的目光一触及林舒,手上的水盆就“哐当”一声掉下来,失声叫了一声“小姐”。
林舒看过她的照片。
知道这个就是多年来都跟在陈阿婆身边,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开她的孙妈了。
……彼时人人对陈阿婆喊打喊杀,骂她是“吸人血的资本家”,纷纷劝孙妈揭露陈阿婆是怎么剥削她虐待她时,孙妈却是坚持着说,陈阿婆从来没剥削过她,虐待过她,如果不是她,她早就被父母卖去了腌臜的地方,也或者早就饿死了,那些年也一直对她有情有义,她干活也都是自己愿意的。
这样的孙妈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哪怕她不离不弃的那个人是那样一个人。
当年也是孙妈抱着林舒,送去西州城的。
也因为是她送的,陈阿婆从来没有怀疑过,林舒已经死了的事。
“小姐,”
孙妈呜咽出声,没理会掉到了地上的水盆和洒了满地的水,还有湿了的鞋和裤脚,踉跄着就走上了前来。
可是哪怕是泪眼模糊,走到近前,她也看出眼前这个姑娘跟她记忆中的小姐的不同来。
……相似的眉眼,但她的小姐凤眼上挑,娇媚活泼却也更显张扬骄傲,娇养的不经世事的纯净,而面前这位,整个人却柔和清丽了许多,也内敛了许多。
一样清澈的眼神,却是不一样的光芒。
还有尖尖的下巴和微抿的唇,她都能看出不同来。
是不同的。
而且,已经二十多年,她的小姐又怎么可能还跟当年一样那么年轻呢?
她失神地看着林舒。
待目光转到一旁的李慧茹和苏令云身上,面色却是一下子变了。
……苏令云她见过几次,是认得的。
至于李慧茹,当年她是看着李慧茹抱走了孩子,虽然只有那一面,但那一幕经常在她脑海里回放,很多时候好像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了,但这会儿一站到她面前,立时便又想了起来。
她目光再回到林舒身上,喃喃道:“小小姐。”
这时候,她不可能猜不到这个站立在自己面前,跟自家小姐有六七分相像的姑娘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