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阿昭乃大夏明君,将来不知多少后世帝王要瞻望修习,一切功业自然都要事无巨细好好写,让所有人都知道阿昭的英明不凡。”
宴语凉:“……”
咳,朕其实也没那么英明不凡,有点羞愧。
但既然岚岚那么坚持,就按他说的来吧。
年轻起居舍人认真记下岚王的嘱咐,又听岚王问他:“此次叛乱之事你作为史官清楚多少,也都说来听听?”
周亦安:“回岚王,三魁首皆是江夏文官。其中王文簿乃是武帝重臣后裔,锦裕一年征北漠时负责粮草运送,因醉酒耽误战机被贬,此后一直不得提拔。张诗仙是江南才子写过不少佳句诗篇,因贪污受贿不得晋升。许监审家是江夏当地巨富,自幼擅文采诗歌却屡试不第,常写书写诗牢骚抱怨朝廷不公。”
“三人谋逆时,是以名仕身份邀约江夏太守等一众官员宴饮,席间绑架太守以控制江夏城。又凭恃三人于当地颇有一些名望根基,于临近几个郡县大肆招兵买马。”
“张诗仙还写了一篇‘清君侧’檄文,在百姓中流传甚广……”
那檄文抄本,此刻正在宴语凉手中。
辞藻华丽,行文洋洋洒洒、文采飞扬。因这群人起兵时打了个“清君侧”的旗号,檄文自然直指岚王,痛斥岚王种种罪状。什么“囚禁天子包藏祸心”,“残害忠良只手遮天”,当年太子三皇子恶斗、澹台家倒台的锅也全往岚王身上甩。
宴语凉在那篇檄文里则就是个摆设,“可怜无助”、“亟待解救”。
记得史书里写过,以前也有个帝王拿到过逆贼的讨伐檄文。因那檄文文采飞扬,帝王还笑说“此等人才被孤遗漏,实在可惜。”
同样的事情到了宴语凉手上,他却做不到谈笑风生。
他看到的,就只有触目惊心。
写檄文之人明明才华横溢却不思报效国家,反而一己之私通敌谋逆。还这般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情绪饱满的惑众妖言传播甚广,成功煽动了一些江南无知愚民。
还清君侧……害人蛀虫披就华丽的外衣,更加用心险恶了。
周亦安:“下官还听闻,昨日王文簿的八十岁爷爷和六十岁爹爹千里进京求情,在东市西市交汇的菜市街口哭诉,说王文簿年轻不懂事又是三代单传,且惠帝时曾有‘谋逆不杀’之先例,还说愿散尽家财以命抵命,一时好多百姓都去围观。”
岚王:“阿昭放心,乌衣卫已经都抓了。”
周亦安:“后来,张诗仙的妻子与怀孕小妾也去哭诉,说是陛下以前多次赦免死囚犯人,给过不少大夏子民‘改过自新’、‘将功折罪’的机,会却为何单单不放过她们孩子爹。说他们孩子爹甚至没有跟叛军走,只不过写了一封檄文。百姓有喜爱张诗仙诗者,在旁同情叹息。”
岚王:“……”
宴语凉:“……
岚王:“那此事你打算怎么去写?”
周亦安:“照实写之。无论如何此三人谋逆。按大夏律,谋逆死罪当诛。”
岚王:“不对。”
“你若真这样写,只会被后世小人拿来大做文章、颠倒黑白。”
“阿昭,你跟周史官说清,让他一定一字一句好好记清楚了,此三人究竟为何该杀!”
宴语凉:“江夏三人所犯之罪,远不止谋反犯上。他们是在卖国。”
“其他罪责情有可原者,朕也愿如惠帝一般宅心仁厚,给其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有卖国一事在朕与岚王这里绝无‘情有可原’!不仅如此,家人百姓前来求情饶舌者,一律株连!”
“古人云,一国安定,需足兵、足食、民信之矣,三者俱全。”
“若必去一条,先去兵。”
“若必去二条,再去食。”
“‘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便是缺兵少食,只要百姓笃爱其国笃信其君,便可举国团结共御外敌。可如今天下太平、丰衣足食,食我大夏俸禄者却与瀛洲勾结写这等颠倒黑白的檄文煽动国本之信,你说该不该杀?”
“竟还有人觉得他们可怜,听信他们是一时糊涂。”
“此三人一个个家境殷实学富五车,何时糊涂过?倒是那些同情他们之人,只怕太平日子才过几年,就忘了当年大夏屡遭外族分裂蚕食,忘了践踏在他们身上的铁蹄、砍向父母亲人的刀与当年流过的血!”
岚王问史官:“彻底明白了么?”
周亦安点头,暗自如醍醐灌顶心潮澎湃。迅速记记记。
记了好一会,忽听那边岚王对皇帝道:“阿昭,放着我来。”
他抬眼,只见岚王不让皇帝盖玉印。却将那张拟斩贼首的奏疏拿了过去,盖上了自己的印。
宴语凉:“岚岚,以前朕爬墙出宫,曾与奚卿在旧事馆遇着两个史官。史官说,‘岚王既帮陛下办成了事,又替陛下背全了一切骂名’。”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群臣百姓只道朕乃圣明天子、温和体恤。岚王却是严刑峻法、不近人情,可这其中,又有多少是青卿替朕背下的?”
岚王:“阿昭,咱们不是约好了。我负责收拾乱臣贼子,阿昭负责收买人心。”
史官周亦安:“……”
绝了,这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的对话?正提笔,岚王:“这一段不许记!”
周亦安:啊?
可是这一段多甜?岚王拼命给皇帝歌功颂德,什么功绩都要记全。杀个贼首还怕后世有人编排皇帝冷漠无情,不让皇帝盖章由他来盖。
这也太君臣和睦亲如一家了。比起皇帝如何文治武功、如何平乱云云,后世君臣肯定更爱看这一段吧?
不行,史官有傲骨,偷偷记下来!
“还有皇帝爬墙之事,更不许记!”
哦,对,皇帝还说他爬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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