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棉衣十分难看。
旧抹布的颜色,还漏了几处棉花。非常不像样。
品位高雅、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立刻就黑了脸。
他脱棉袄脱得那叫一个麻利,烫手山芋一般就扔回给宴语凉,脸上的委屈倒仿佛是卑微二皇子的衣服沾到了他是折辱了他太尉公子的纤尘不染的气质一样。
如此这般。纵然长得再可爱,宴语凉也不觉得他可爱了。
“上次的衣服也还我。”
“……”
“小庄少爷该不是忘了?少爷之前借过我一件大氅,一直没有还。小庄少爷乃是太尉独子,想必是贵人多忘事,总不至于会拿了别人的东西不想还?”
庄青瞿脸上一阵飞红。
二皇子不提还好,一提他又想起裹着一身破氅被太子奚落的百口莫辩,那是什么破几个洞了的烂旧衣服,送给他家下人只怕都没人要。破玩意他早烧掉了。
二皇子又问他要什么意思?
根本就是故意刁难他。
“衣服没了。不过我可以还你十件更好的,比那好得多的!”
宴语凉:“哦?那一言为定,就十件,最早什么时候能送到?”
庄青瞿:“你!今晚就送,不对,马上就送。你们即刻回太尉府拿十件狐皮大氅给二皇子送去!快去!”
宴语凉是个得到实惠就开心的人。
脸上不表,但心里得意算盘噼啪响。宰了小富少十件冬衣何止满意?他赚大发了,不仅再也不用挨冻,还能送两件给内务府的公公,以后指不定他不仅吃饱还能穿暖!
庄青瞿言而有信。
还真就给他送来了他十件冬衣,全都又新又好。
只不过从那以后,小少爷似乎就跟他堵上了气,不肯再理睬他。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后面的梦境片段,变得细碎不连贯。
几年过去,庄青瞿渐渐褪去婴儿肥,从一个一本正经的炸毛小公子成了沉默的优雅少年。
终于重新又肯勉勉强强跟宴语凉说话了,却依旧不怎么待见他,目光看过来时总是带着几分嫌弃与幽怨。
宴语凉倒是不以为意。
“小庄小庄,可否借墨给我一用?小庄的冷花墨果然品质不凡,又细又香。”
“小庄救命,借考卷一抄!我昨夜睡过去了实在忘记背书。”
“小庄小庄,我与阿宁偷偷溜出宫之事,千万不能告诉太傅啊!我就罢了,你难道舍得阿宁受罚么?”
“小庄,看不看近来大火的小话本?”
“……”
宴语凉就这么做了一夜鸡零狗碎的回忆梦。
早上醒来回味了一番,满脑子都是恍恍惚惚。
这,说好的伴读竹马两小无猜呢?
简直欺诈!若非梦中细节清晰,他本以为两人一起上学的日子该是和如今一同批奏章、研究国家大事一样,充满温馨与默契!
结果全是他嬉皮笑脸往上贴。
岚王高贵冷峻,根本懒得理他。
不过,这一切倒是同岚王说的故事不谋而合了。
这么看,岚王以前是不喜欢他。
……
以前不喜欢不要紧,以后喜欢就行。
小包子脸再嫌弃朕,最后不还是最后被朕英明神武地给拿下了?
如今一天天的,又是谁宝贝朕宝贝得要死,夜夜抱着一刻也舍不得放手?
花朝节后,奚行检多次受诏入宫。
当然不仅他,其他各部高官也陆续被召进宫内。
得以与皇帝和岚王吃吃饭、议议事、赏赏画、看看鸟,近距离围观一下君臣和谐。
被请召官员们毕竟朝中局势波云诡谲了四个月,一度人心惶惶,如今一切终于走向明朗,又被皇帝与岚王一同召见,自是大喜过望。
于是乎,个个是喜出望外地进宫。
对着皇帝各种抒发思念之情、对着岚王各种表达敬仰之意,再跟天子与岚王高谈阔论一番国计民生,拿点小纪念品喜滋滋地回家。
回去后,更是会大肆跟妻儿家人、亲朋好友大大地描述,席间不乏感动涕零、涕泪横流——
万万没想到啊,陛下与岚王日理万机,却对微臣如此了解!!!连微臣哪年中的科举、儿子几岁、老家住哪里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