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按住眼睛轻摆手,“宠汝自个有主意也好,她想做什么我都随她。她的福气老天爷不给,我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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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炎燠,门下省府阶两旁的油桐叶子无精打采,知了二三。
容裔此日难得来衙门坐坐,折寓兰的马屁功夫修得炉火纯青,又是换新茶又是架冰鉴的。
直至容裔被烦得眼晕,懒声哂他,折寓兰才见火候差不多,觑脸请示:“九爷,太子的小束冠将至,他那身子骨……这小冠礼办是不办?”
太子二十而冠,授以监国之名,这十七岁的小冠礼却不尴不尬,原是年前东宫联手内阁,推动太子小冠礼后逐步接掌朝政的动作。这些人,是不愿意等到三年之后了。
“十七岁,好年纪。”容裔垂着睫宇转动玉扳指,“为何不办,他还没死,就命礼部风光大办。”
这语气飕飕冒凉气,折寓兰莫名从“风光大办”里听出“风光大葬”的意味,禁不住琢磨。
这一想想起九爷十七岁时,仿佛正是他生母去世的年纪,心底咯噔一下,陪着容裔沉默。
正这时,值守的禀报外头有人求见折侍郎,言语间吞吐失神,折寓兰听见,下意识瞄向容裔。
容裔投过来一个闲闲的眼神,明知来求他办事的不绝如缕,懒得过问,折寓兰瞬间一脸正气,对守卫道:“请进会厅来。”
会客堂就在这间里室的外层槅,外面说什么,里头都能听得真真儿的。开玩笑,他折大人何等忠肝义胆,就没那背人的事!
等他转步走出来,看清来客样貌,那一身胆气瞬间变成两团星火在眼里跳跃,掉头就忘了里头的正主。
人间绝色。
折寓兰风流之名在外,这些年走马观花过多少娇客,可眼前之人却是有生以来第一眼看见便令他魂动心惊,刹那忘言的。
此女子容貌为魁,檀鬓雪肤,明眸胭口,一张美如仙姝的脸是那增一分则艳,少一分则寡;
衣饰为魁,竟未着女子衫裙,而是一身天蓝绣竹纹的收袖修腰学士衫,又不藏遮女子特有的窈窕,动静之间,飒沓婉转,兼有淑态英风;
品格为魁,仅是一低睫一叶揖的气度,文采流转,朗朗然有林下之风——
折寓兰都不必待她开口,便知她声音必也为魁。
人间竟有此等女子,他过往自命风流,可不都成了白活!
华云裳见到折寓兰的反应,竟与之差不出许多——天品乙等,这是她有生以来除了有琴师兄外,见到的第二个天品乙等相貌!
人间此等好皮囊,可不能草草略过啊!
折寓兰忽然无比正经地俯身施礼,也不管对方的身份受不受得起,“请允小生行此一礼,有此红尘真绝色,不枉人间有情痴!”
容裔压根没把外头的小事放在心上,隔着一堵墙听到这句,淡淡皱眉:什么没头没脑的玩意儿。
殊不知华云裳也双眼放光回了一礼,“请恕唐突,敢问大人可介意入妙色评画谱?大人如此风度,不传扬南北实在可惜,大人放心,敝人亲执驽笔,不敢令尊容伤色一二。”
“哦?妙色评,不瞒足下,私以为那评榜虽然有趣,只是多年来居然没将本人录于榜首,实在有失中正。”
“实不相瞒,在下便是妙色评主,此先未曾得遇阁下,确为本人阙漏。”
“啊!竟是如此,失敬失敬!”
“折大人客气客气。”
“……”
里间的容裔可还没死呢,从云裳开口说第一个字,他便听出了是她。
喜意尚未萌芽,万没想到接下来会是这般发展,一张脸转瞬阴沉得伏尸百万。
尤其听她大赞折寓兰容貌,语气中的光彩几近掩不住,容裔将卷册往案上一压,玉约指在楠木桌上擦出玎然一声。
云裳未曾留意,折寓兰却是听见,倏然回神。
糟糕,他怎么在九爷面前把花痴属性暴露无遗了?不过话说,这姑娘可真是美好无缺啊,甭管她是求什么来的,兰爷今儿赴汤蹈火也得应下!方才她说姓什么来着,华……
等等,聿国公府华氏?!
折寓兰六神终于归位,诧异望着眼前的人,原来她便是那位外界盛传已久,他一直没机会见到的华家大小姐!
华云裳全无局促,大大方方回视。
她方才不尽然是为色所迷,她看准了这位折大人是同道中人,便以此寒暄来打开局面,为的是切入自己的正题:“小女今日为太后赐婚一事而来,特请托折大人贵人高手,将小女子之意传达上听。”
折寓兰眼皮子一抖,心说可千万别捧我,我是高人,里头那位可怎么算?不敢再没个正形,落座命人奉茶,听华小姐道明来意,居然是要替宋二姑娘退婚。
娇音徐徐入耳,听得容裔整个人都蒙了层霜。
自华云裳回京以来,他一手安排了诸多巧遇,唯独今日事,是真的碰巧。
他知道婉太后赐婚背后的小伎俩,根本懒得理会,却没想到华云裳会为这件事出头。
若非他今天顺脚到门下省来,不会知道华云裳煞费口舌地为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放低姿态请求折寓兰。
呵,请求他把话转禀给摄政王。
而不是直接找他。
当听到那句“如若可行,小女子愿代聿国公府相谢”的暗示,容裔再也按捺不住,挟带一身冷意踏步而出。
“如若我不答应呢?”
前一刻运筹帷幄的云裳,眼睁睁看见这凌利的男人凭空出现,脑中空白刹那,冒出两个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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