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陈果乐没有说话。她在努力地平复心情,止住泪水。但这些天来累积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
“真的对不起,这么晚打扰到你休息。”郝乐惴惴不安地小声说。
其实真不该这个时候打扰医护人员的休息。
太自私了。
可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没事。我还没睡。”陈果乐捂着嘴泪水掉下来。
“你怎么了?怎么在哭?是你妈妈的事吗?这几天住院化疗得怎么样了……”
“我……我……谢谢你们……”
陈果乐一下子控制不住,在电话里哭出声。
陈果乐外婆因为尿毒症最近住进了ICU,母亲又确诊为肝癌晚期。
家里已经被外婆的病掏空了家底,又怕外婆见不到担心,之前母亲干脆拖着没去治疗。
医院领导、同事还有很多不知名的爱心志愿者从郝乐这里听说了这件事情,背着陈果乐,凑了二十多万块钱,才让她妈妈及时住院接受治疗。这里面司马谦一个人出了十万块。
“怎么了?怎么哭了?对不起,小陈,我不该给你这么晚打电话……你谢我干啥?都是大家的心意。你都从广州千里迢迢来支援我们……说谢谢,才是见外。”
面对哭泣,郝乐很着急,脑子一团浆糊,绞尽脑汁地安慰着。
“郝乐,我知道是你跟大家说的……”陈果乐趴在枕头上,泪水打湿了枕头,“谢谢你……郝乐……我……我最近一直睡不着……总失眠……我好累……”
陈果乐哽哽咽咽的,脸色憔悴得厉害。
“刚刚我也看出来了。你们太劳累,气色都不太好。你妈妈都生病住院了,你肯定很担心她。你真的太不容易了。”郝乐想了想,有些犹豫,“要不你下来坐在车里聊聊。心里会好受些。”
“也不用。”陈果乐依然控制不住地在流泪,“我就是……我就是感觉很难过……很害怕……很累……呜呜呜……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天天失眠……天天做噩梦……呜呜呜……我梦到很多病人死了……还梦到没有妈妈了……”
电话里又传来一阵哭声。听的郝乐急得不行。话到嘴边的“抱抱”,红着脸又咽下去。他真不懂如何安慰人。
当暖男好像也没那么容易。光温暖的心还不够,还得会说话。
“你别胡思乱想……妈妈一定会吉人天相,很快好起来的。她一定很希望你能够好好保重身体。很累的话……先去泡个热水澡……再喝点牛奶……听点钢琴曲……”
郝乐绞尽脑汁想解决失眠的办法。虽然很着急司马谦的事,但也一样担心陈果乐。这会提出想请她帮忙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对陈果乐那些殷切的关心,变成了丁晚香式朴素的唠叨。
“小陈,你们每天工作强度那么大,压力那么大。不睡觉怎么行……你有没有问过其他医生……能不能开点安神的药……先把自己照顾好了,才能照顾病人啊!”
“呜呜呜……我知道……我也吃了百乐眠……可就是睡不着……天一黑,我就很紧张……害怕听到机器报警……害怕听到救护车叫……害怕活生生的人瞬间就没了……
我每天都做噩梦……梦到那些呼吸不过来的人……他们求我救救他……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我……呜呜呜……我感觉好无能为力……”
陈果乐本来就瘦小,这一哭更加缩成了一小团。她紧紧地攥着酒店里的白色被子,感觉好像一闭眼,就进了病房,而自己变成了躺下的病人。
不是失眠,就是做噩梦,梦里惊醒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在医院里大家都默契地相互打气。因为实在太难了,太难了。
最近悲伤的,绝望的坏消息实在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每天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生命消逝。生而为人,哪怕作为专业人士见得多,造成的心理冲击也很大。
更何况听说湖北最大的传染病医院也有多名同事被感染。